石秀听说完才知道是在家乡活不下去才出来投军的人,而鲁山县里招的只是乡兵,根本没什么兵饷可言。后来听人说京畿也在招募禁军,只需有官府开具的路引和清白文书,便可过来应征。为了多拿些银钱,所以他便一个人跑京城来了,可惜从没有出过远门,一下还没寻到门路……
石秀不禁又想起自己曾经在蓟州城外,不也是一个人孤苦无依,靠打柴为生么?
见他衣裳破败,腹中时而还能传出阵阵声响,应当也是饿急了。
连忙拿过郓哥儿手里的烧饼,递给他一个,自己也拿了一个咬在嘴里。
笑道:“先垫一口,咱们寻地方喝酒去。”
牛皋不想这衣着富贵的年轻人这般爽利,心中更喜。也干脆的接过,两口就给吃了个干净。
石秀边走边对他说道:“兄弟倒是走过了,募兵之所在北城门外十五里……”
牛皋稍微熟悉点,也不隐瞒了,憨傻一笑开口道:“现在也不瞒掌柜的,俺就没来过京城,顺便也想讨一口饭吃,免得到时候腿脚没力气。”
石秀平日里迎来送往,每天来花坊里不是挥金如土的达官显贵,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文人士子,已经很久没碰到这么直爽干脆的人了,闻言不禁哈哈一笑,心头想起山寨的兄弟们,更觉亲切。
没回“念仙楼”,反而在附近寻了个小酒肆,对郓哥儿嘱咐几句,让他先去采买东西,自己领着牛皋寻了个僻静处坐定,便让小二准备酒肉吃食。
牛皋看石秀大方,心中感动。
连忙道:“够了够了,俺随便对付一口就行。”
石秀却只微微一笑,直言吃酒哪里能不吃痛快的。
二人边聊边等小二上菜,门口却进来两个小厮,正费力的抬着一个实木柜子似要去往后院,不想其中一人力气不歹柜子眼看就要掉落在地。
正在此时,只见堂中黑影一散,眼疾手快的牛皋一步向前,双腿稳扎马步,居然单手一托,把个诺大的柜子给举了起来……
堂中食客都愣了一下后,忽然同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这兄弟身上怕是有千斤力气啊!”石秀心中暗惊道:“虽然不知他武艺兵器如何,可就冲这力气也是个难得的猛将胚子……”
待牛皋憨憨的与堂中众人拱手致意后坐了,石秀不禁开口赞道:“兄弟非凡,将来定能在军中闯出个名堂来。”
牛皋忙客气的回道:“掌柜的莫要夸赞,俺就是有把子力气,投军也只是为了混些银钱养活老母妻儿,若非在乡中难过,谁愿意来这军营中受那些贪官的气……”
石秀闻言不禁心头暗喜,原来他也是知道这禁军中不好厮混的。
可却不敢随意对外人表露身份,故作小声的道:“以兄弟这爽朗性子,在这禁军中确实也难免会吃亏。”
牛皋苦笑一声。
“谁说不是呢。不瞒掌柜的,俺其实本也想在鲁山投军算了,可曾经却得罪了县里一个押司,故而舍近求远跑来了京城……免得将来受那厮的冤枉气。”
二人边喝边聊,越谈越是投机,牛皋更是对石秀降低身份,与自己这山村野汉结交而感动不已。
……
“掌柜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咱们今天动不动身?”采买东西的郓哥儿跑进酒肆,直接问道。
石秀对他点点头,又看向听说他有事连忙起身的牛皋,不禁缓缓说道:“我与兄弟萍水相逢却甚是投缘,若是就此散了还真是舍不得。”
牛皋闻言连忙道:“掌柜的如此抬举,小人感佩于心。”
正在心里暗笑怎么离开一会,你们居然如此要好的郓哥忽见石秀一个眼神看来,早就有了足够默契的他立马就反应过来。
“掌柜的,这兄弟看着就一把子力气,又是个实在人,不如您就雇他陪咱们回趟老家,也好过再去雇人了,您多给些工钱就是……”
话没说完,牛皋连忙道:“要啥工钱,您管饭就行,反正这募兵期限还早得很。”
石秀闻言大笑道:“那敢情好,有兄弟做随行,这一路应当也能太平一些。”
虽然他现在已经有七成把握说服牛皋去山东投军,可毕竟在京城里还是不敢冒险。只等到了山东,哪怕看错了人,又有何惧的。
……
一行人寻了两个马车,石秀和牛皋在前,郓哥跟一个“念仙楼”的梁山伙计拉着一车物品,在后面跟随,不急不慢的出了东京城。牛皋听闻石秀要去山东,也没有一点惧怕的意思,更让他明白也是个胆大之人。
京畿路就挨着兴仁府,过了南华就是濮州临濮县。
看着田间地头百姓们正自整田准备春耕的忙碌景象,个个脸上没见愁苦,只有和善的笑容与对未来的期望。
在城里就被热闹模样震惊的牛皋,心里是越发惊奇。
“掌柜的,不是说濮州被强人占了么,怎的这里比京畿路还热闹太平?连进城过桥都不收银钱的!”
石秀微微一叹。知道各地官府都故意把梁山抹黑,很多没有出过远门的百姓,如何能知道其中的谁是谁非。
“因为山东之主是那位杀了高衙内的好汉,所以这里没有贪官。”石秀笑道:“这里只收客商的桥头税,不收百姓的。”
牛皋闻言不禁愣住,他好像依稀听过那个事,可毕竟常年都在鲁山县的大山之中过活,却并不是太清楚。而他从鲁县一直走到京城,可是把身上所有的铜板都交了过路钱,连个烧饼都买不起,所以才饿得前胸贴后背。
“那些贪官就该杀光。”牛皋气道:“俺们那的百姓若是都如这濮州一般,肯定做梦都得笑醒。”
石秀看着他或许是想起以前穷困的日子而慢慢愤怒的脸,忽然缓缓说道:“这濮州如何你自己也看到了,在这里投军不光饷银比禁军还高,连家里也能分到许多田地。不知若是让你来山东过活,你可愿意?”
牛皋下意识点头道:“俺投军就是为了让家里人有口饭吃……”
忽然愣了一下,看着石秀问道:“掌柜的是与那梁山有生意往来?”
到了自家地头,石秀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不瞒兄弟,我也是济州梁山泊头领,这次是替我家寨主道喜来的!”
牛皋看着石秀一脸秀气又真诚的脸,心中大惊。
他虽然长得粗鲁,可并不憨傻。见其一直说山东的好话,便猜到了或许跟山东梁山有些瓜葛,却怎么也没想到在大宋京城里碰到的这人,居然也是梁山头领。
“俺……”
石秀见他欲言又止,倒是一点不急。这些年的磨砺,早让他褪去了曾经拼命三郎的菱角,变得更加冷静与内敛。
牛皋心中千回百转,暗暗思量道:“连掌柜的都心服之人肯定是真豪杰,跟着他不比跟着朝廷那些贪官强。自己投军就是为了养活妻儿老小,现在这山东的百姓过的不就是自己想要的日子?当强人就当强人,怕个鸟!”
心中下定决心,也不再犹豫。正色道:“好,俺送您到地方就去投军。不过俺的家小咋办?”
石秀闻言心喜道:“兄弟会骑马么?”
“以前拿别人家骡子骑过两回……”
“哈哈哈哈,虽然不同却也差不太多。”石秀大笑两声,最后还是说道:“既然有家小,你还是驾着马车回家吧,到时候来济州梁山水泊外李家道口酒店,就说是石秀的兄弟自有人招呼你!”
牛皋本也是爱耍笑的性子,现在大家混熟了些,忍不住打趣道:“您不怕俺拿着马车不回来了?”
石秀摇头自信说道:“若是觉得兄弟是那样的无信小人,我也就不会带你回山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