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顶着寒风,一路悠哉悠哉出了南华县域。依柴进的嘱托,是不需要他着急的。几千人马,走走停停,花了好多天才从北至南进了宛亭县。
寻了好地头扎下营寨,柳元便钻进了大帐。
后面的副先锋病大虫薛永哈了口气,在脸上一顿搓揉,边笑边说道:“柳元哥哥,如果不是天儿太冷,兄弟们出来倒也轻巧。都快出兴仁府了,也没见一个官军的影子。”
柳元请他一道坐了,笑着道:“如今咱们梁山大军过境,这小小兴仁府哪里还有胆子出来撩拨虎须。咱们没去打他治所济阴他就烧高香吧。”
薛永闻言憨笑几声,忽然有些不解的道:“咱们为解江南之围,兵进开封府。为何大官人并不急着进军?”
柳元眼睛微微一眨,摇头道:“可能寨主是担心这天寒地冻的行军多有不便,而粮草供应更是个麻烦,所以才不着急吧。”
柳元虽然只是杜嶨的副将,可是在荆湖便已经投山,而且一直勤勤恳恳,甚得山寨兄弟喜爱。其实他心里倒是感觉到了些什么,不过他是个内敛的性子,上头安排什么他就做什么,不喜欢瞎琢磨。
忽然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小声道:“只怕再过些时间,就该下雪了。”
薛永闻言也是点头道:“是啊,如果冬雪太大,咱们怕是更不方便行军了。”
忽然有些打趣道:“你说这江南方腊也是,不晓得早点来与咱们结盟。搞得这大冬天的,想帮忙都不方便。”
柳元微微笑笑,没有接话。反而唤过一名亲军,命他去宛亭城下喊话劝降。
……
柴进领着大军在南华县稍做停留,安排李宪等官员先回梁山,便继续往前走。在他的谋划中,这兴仁府由于挨着京畿路,不管是现在面对大宋,还是将来女直人打过来,都是很难躲开的。便只是想造出点响动,连位于东南角的兴仁府城都没去,直接沿着西北宽阔之地,在宛亭县与柳元汇合。
原本就被柳元一吓,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宛亭官员,此时见梁山人马越聚越多,哪里还有再敢装样的胆子,直接打开大门,迎柴进进了城。
“小人宛亭知县杜谦,拜见大周皇室柴大官人。”
看着他边说,边撅着个屁股一跪到底。柴进身后的李助等梁山头领皆是一笑:看来倒是干脆人。
柴进扶他起来,微微客气几句便一同往城中里去。此时四方城墙与各处街道都已经被梁山步卒接管,百姓们都有些畏惧的躲进了家中不敢露头。可等了半日,城中连一点吵闹喧哗之声都没有听到,不禁都大着胆子出得门来。
进了县衙安坐,吴用问那县令杜谦道:“县内粮秣可有上缴州府?”
杜谦闻言,躬身的将一本账册和一把府库钥匙奉上,说道:“秋粮刚刚入库,还没来得及送往兴仁府……”
待他把具体数字说清仔细,李助更是笑着打趣道:“杜相公是个有心人啊,特意将粮草都给咱们备好了。”
杜谦以为李助是在取笑他没有风骨,一张脸涨得通红。
柴进见状瞪了这个不着调的金剑先生一眼,忙道:“杜相公莫要误会,以后你就知道咱们这位军师,是什么样的人了。”
然后有些奇怪的问道:“如今已经入冬多时,为何征收的粮食还未送进州府?你这宛亭县可比南华离府城还近一些的。”
杜谦答道:“回禀大官人,此地出城往东三十里有座瓦子山,正在通往府城的大道不远处。年初被一伙人给占了,虽然他们不乱害人性命,可却也使得路上不太平。”
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县内一直拉不起太多人马,所以还没来得及送去。不想反而能供应梁山大军,却也是凑巧了。”
梁山众人闻言皆是大笑。
中军韩滔顺嘴问道:“这瓦子山有多少人马,能让你杜相公这般头疼!”
“人马倒是不多,不过那为首之人甚是了得。”杜谦道:“今年本县县尉领着步军都头亲去征剿,不想皆死于那栾廷玉之手,使得现在本地都没有县尉……”
“栾廷玉?”李助等人皆惊讶的看向柴进!
想不到当日从独龙岗逃走的栾教师,居然跑来了兴仁府。
“哥哥,此人武艺不俗,留在这小山沟里确实埋没了。”李助道:“不如小弟去见见他?”
柴进忽然听到栾廷玉的名字也是惊讶,当年破了祝家庄,这人便没了消息。不想却一个人偷摸着躲在这里过活。
对李助道:“我听闻病尉迟孙立和他是同门师兄弟。让他去走一遭或许更能说上话。”
对门口亲军嘱咐几句,便让他去了。
……
马军没有进城,传令兵匆匆跑进“烈焰军”的军营,向副将孙立说明了情况。让这病尉迟也是惊讶不已。
和关胜说明一二,便一个人骑上马往瓦子山去。
本就不远,没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地头。
孙立见这瓦子山虽然生得颇为陡峭,可并非高大连绵,心想里头怕也藏不住太多人马。
牵着马在山道中往来寻找,一直寻不到门路,正在奇怪。
忽然一声呼啸在林中响起,过不多时,隐隐搓搓跑出来十几个喽啰堵住了他的退路。
孙立心头暗笑:“我这师兄,怎么带起喽啰来也和他习性一样,总那么遮遮掩掩的。”
“你这厮好大的胆子,一个人就敢闯山。”一个为首的喽啰见孙立模样不凡,倒是没有随意动手,傲慢的道:“我家哥哥从不乱害人性命,你若识相把马儿甲胄留下,便放你离去。”
孙立微微一笑,客气的拱手道:“还请这位小兄弟回禀你家寨主,就说他的兄弟孙立来寻他叙旧来了。”
一群喽啰见说忽然惊喜的吼道:“您是原本登州提辖,现在投了梁山入伙的病尉迟?”
孙立不想这些喽啰对自己的事那般清楚,有些惊讶道:“正是在下。”
哎呀!那个为首的喽啰把兵器丢给一旁,大笑着过来替孙立拉住马缰,说道:“小人长听寨主说起将军虎威,今日不想大水冲了龙王庙,还请您莫怪小的们无礼了。”
孙立见这人口齿伶俐,甚是机灵,也是心中赞叹。连忙客气道:“兄弟莫要如此,在下区区薄名不值得说。”
那喽啰引着孙立往前走,一边说道:“寨主与小人说过您武艺非凡,如今又同柴大官人一道闯出这天大的局面,心中钦佩不已……”
孙立在官府也常听人夸赞,如今被这一张巧嘴的瓦子前头目,不禁也说得心花怒放。可他不是没脑子的,从这人字里行间完全听得出来,栾廷玉平时没有少提梁山。
“孙立兄弟!”
行不多时,山林间忽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
孙立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姿威武的大汉正迈着大步,满脸笑容的往自己迎过来。
不是师兄栾廷玉还能是谁!
不禁也是大声喊道:“栾师兄,别来无恙啊。”
二人多年未见,不禁齐齐奔过去,爽朗的热情一抱。
两个人在山道上客气一阵,栾廷玉还是忍不住心头惊讶,问道:“听闻兄弟在梁山快活,不知为何突然跑这小小瓦子山里来了?”
孙立笑道:“还不是为了师兄你啊。”
边同他往寨子里走,边把梁山取了宛亭县的事告诉他。
“兄弟是说,柴大官人派你来的说我入伙?”听清了原尾,栾廷玉问道。
孙立见他惊喜模样,正如自己所想,不禁笑道:“那是自然,这种事兄弟哪里还能骗你。”
栾廷玉心喜过后,不禁叹气道:“我往日听闻兄弟你投了梁山,其实也想过去济州寻你。只是当日在独龙岗,与贵寨闹了些……”
“你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孙立出声打断道:“大官人何等胸襟哪里还能在意这些,早不在意了。何况那事是祝家几个惹起来的,师兄你在人家庄子里谋生,哪里能做得了主!”
忽然摇头傻笑一声,说道:“如果你这还算事的话,我不是更把大官人得罪死了?”
栾廷玉疑惑道:“为何如此说?”
孙立见状,忙苦笑着把当年柴进往登州一行,自己却头脑发热,要拿他建功的事说了出来。
栾廷玉越听越惊,也越听越奇。当听到孙立被李助一剑杀退,不由得大惊道:“梁山军师武艺真这般了得?兄弟你连一招都没接住?”
孙立苦笑着点头道:“虽然当时军师来得突然,而我又没兵器在手。可小弟明白,他那剑术造诣,哪怕堂而皇之交手,也是敌他不过的。”
栾廷玉和他从小一道拜师学艺,最是清楚他为人心性,此时见他这般由衷夸赞自然是信了。
不禁道:“江湖只传金剑先生非凡,却很少有人亲眼见识过。想来是不枉的。”
孙立笑道:“现在咱们兄弟闲话少说,师兄快去收拾东西,早些去面见寨主才是。”
栾廷玉微感诧异的看向他,自己都没有应下,他怎么直接就让我收拾东西了。
不禁笑道:“兄弟你这些年可是变化不小啊。”
孙立知道他的意思,也笑道:“以前在大宋官场唯唯诺诺,自从上了梁山,才知道干脆些自己也痛快。”
起身对着栾廷玉认真的道:“师兄你素有志向,只是一直时运不济才在江湖里蹉跎,如今有这机会哪里还会放过了。从此以后,我们兄弟一道在山寨,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栾廷玉见他忽然变得如此干脆直接,虽然一时还不习惯,可也甚是喜爱。
认真点头道:“兄弟说的是,再也不能这么蹉跎下去了。”
然后凑近一点小声问道:“前些日子,听过往百姓说柴大官人意欲称王,可有此事?”
孙立微微摇头道:“此事山寨兄弟早有传言,也问过几位军师,可却没有下文。不过你想,如今山寨日渐势大,这不是迟早的事么。”
压低声音道:“此次山寨大军可不是来取这小小兴仁府的,而是……”
手往西边一指,停住了话头!
栾廷玉瞪着眼睛,惊骇道:“梁山好大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