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秋月听着花离讲述胡婴和朱立安之间绵延了六百年的痴情纠缠,不禁百感交集,心有戚戚焉。
“那胡婴好不容易等到朱立安出现,却发现朱立安完全不认得自己,身边还跟着一个美貌少女,两人恩恩爱爱。你可想的出那胡婴心里有多难过?真真如烈火烹油,焦灼难耐。不堪与人言。”花离摇头叹息。
“朱立安的女友可是……”邢秋月眼珠轻转,垂头沉思。
“正是……”花离雪白的手,轻轻一拍黄花梨木桌桌面道:“朱立安的女友,正是他身边那个银色眼睛的女助理兼女保镖朱炎!”
邢秋月本就心软,已经暗自为胡婴唏嘘不已。
“秋月,你可知那朱炎是何等人物?”花离故弄玄虚地看着邢秋月道:“那朱炎可是个狠角色,她是来自于冥界的地狱使者,地藏王护法之一——修罗女炎,功夫了得,道行颇深,用的一手九幽之火。擒妖杀鬼,无往不利。”
“啊?”邢秋月听花离说炎如此厉害,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这个朱炎如此厉害,你此次与她为敌,岂不是十分危险?”
花离见邢秋月对自己的安危如此担忧,不禁心内一阵舒坦,伸手按住他的肩道:“秋月无须担心,她的法力都是降妖除魔的,拿我这种天人并没有什么办法,我未必会输给她。”
“话说,那痴心的胡婴,见了朱立安有了女友,原想就此放弃,断了念想,结果在道观里熬了几个月,还是不敌思念,竟然脱了道袍,跑到粤海市做了演员,追着朱立安来到这个岛上。”
花离说着,说着竟然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花离勐然攥住邢秋月的双手,声音诡异地说道:“秋月,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天意?”邢秋月不解地偏头看着花离。
“对啊!天意!”花离一双碧绿的眼眸在阳光下,几乎全然透明,像两块成色上乘的祖母绿宝石。
此刻这祖母绿宝石里正射出贪婪和充满杀机的目光:“是老天把他送到你我面前的!”
“秋月,自遇到你以来,我们在南窊岛上也来来回回也见了无数人了,但是无一个人能和你相比,更无一个能配的上你的肉身。”
花离带着几分疯狂和阴冷的声音让邢秋月的身体在艳阳下不住地瑟瑟发抖。
“如今,胡婴来了!”花离嘴角隐隠绽出一个圆圆的酒窝:“他和你无论容貌还是身形都是如此相似,而且他是妖!是妖!不是人,这简直太完美了!”
“为什么……完美?”邢秋月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疑惑。
“你看,他是修行之身,有内丹!超越了六道轮回。只要没有意外可以生生世世地活下去,不用入轮回。”花离满眼都是抑制不住的欢欣喜悦:“秋月,如果你占了他的肉身,你就有了六百年的道行,不死不灭,可以与我长相厮守,也可以同我一起回极乐天。这不是极其完美吗?”
“啊?”虽然花离的一番说辞似乎滴水不漏,颇有诱惑力。但是邢秋月总觉得这件事是不对的。
“如此这般强占他人肉身,和杀人越货有何区别?太缺德了吧。还是不要吧。”邢秋月摇摇头道。
花离勐然一甩袖子站起身来,怒道:“秋月,你这个死心眼子!我都说了!他不是人!他是妖!我就是杀了他也是降妖除魔!如今只是借用他肉身,也算对他手下留情了!他将肉身献给你对他来说也未必不是好事,他可以摆脱对朱立安的无望爱恋。你也可以替他永生,过逍遥快乐的日子。这是最好的安排!”
邢秋月看着花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花离挥了挥手,迈步走下画舫阶梯,一边走一边说:“秋月,你等着,我定会将他绑来放在你脚下。”
邢秋月转头看着花离渐行渐远的白色身影,呆坐无语,
花离的一意孤行和凶狠暴戾是从他的外表很难看得出来的。
民国二十九年,他第一次见到花离的时候,只当他是个面容玲珑精致,身有异香,举手投足飘逸如仙的花季少年。
他看自己的眼神缠绵如水,说话的声音温柔如海面夜岚,
但是,当他发现邢秋月受人陷害,被岛上村民当做带来厄运的妖邪偷偷行了私刑,被活活被火烧死。
花离竟然将岛上一百三十几号人全部杀死,将他们葬在邢秋月的墓旁,为他陪葬。
尽管邢秋月的墓不过是个衣冠冢而已。
他将这一百三十多个鬼魂都困在南窊岛上,任自己派遣、使唤,使得他们不得超生。
但是,这困在岛上的一百三十多个鬼魂里,偏偏没有李恪。
尽管花离当初答应了李恪,等他死了之后将他和邢秋月合葬于同一墓穴。
但是,实际上李恪的尸身只是和邢秋月的衣物葬在了一起,而李恪的魂魄也被花离不知驱逐至何处。
邢秋月再也没见过。
几天前,他在那个名叫金若叶的女孩身上看到了李恪的鬼魂。
他的确心内狂喜不已。
只是一想到自己如今这副凄惨恐怖的模样,他又实在无勇气靠近,只能远远看着。
对于花离要给自己寻找肉身,让自己复生的疯狂想法,邢秋月心内是无可无不可。
也许是童年太苦,人生没有什么乐趣。他从来都是不贪生,对活着没有特别的执念。
直到他遇到李恪,李恪似乎成了他人生的阳光,给了他想好好活下去的动力。
如今,李恪也死了,变成了一缕游魂。
他又有什么理由复生呢?
这人世没了他,已经没那么有吸引力了。
但是他死不了,这具花离为他重塑的残破肉身,是无法被摧毁的,至少靠他凡人的力量是做不到的。
没有花离的同意,他连死都死不了。
阳光金灿灿地,融金流彩,邢秋月只觉得浑身冰冷。
窗外雨声依然密集如鼓点,胡婴盖着薄被躺在行军床上,辗转反侧。
忽然他觉得鼻腔里痒痒地,不由地连打了几个喷嚏。
“谁在念叨我?”胡婴闭着眼睛都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