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燕父女走后,朱真同着几个小厮,走回了宁王府。
他低着头一路走着,竟不知不觉走过了雅正居,待抬头看时,却发现一双脚不知不觉将他带到了青梧居。
青梧居的黑漆对开两扇门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灰尘。
因胡婴的骨灰已移被往青云观下葬,青梧居的丫鬟也被派去了其他院子,去伺候年老的姨娘们,青梧居内已是了无人迹。
朱真抬着头,看见青青梧桐那蒲扇般大的毛茸茸的叶子,密密匝匝地从院墙内探了出来。有成群的麻雀,在那支烟枝桠间来回跳跃,低声鸣叫,显得整个院落更加幽静。
朱真伸手要推开门扇走进去,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又低头叹了口气,硬生生地收回,转身向马房走去。
他叫了四个小厮,牵出白马,翻身上马,出了城门一路向东而去。
白燕父女各自骑着一匹宁王赠的白马,缓缓地在通往襄南城的官道上行走。
远处烟树邈邈,阡陌纵横,禾苗青青。
白燕不时得回头看着一脸澹然,凝视着远方的女儿白茹。
如此这般良久,白燕终于叹口气开口说道:“茹儿,不要藏着掖着了,拿出来吧。”
白茹转过头来,眼眸里飘过一丝讶异,沉默片刻,她低头从袖内拿出一件物事递与白燕。
白燕接过那东西,托于掌心仔细端详。
那东西是一个圆滚滚夜明珠般的宝物。
透明的琉璃般的外壳,内里充满了萤蓝色的灵气,那灵气不停地来回往复地流转着。
在这颗宝珠之间,模模湖湖能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是一只浑身雪白长毛的小白狐。
它蜷着粗大又毛绒绒尾巴,将半张头脸都埋伏于绒毛之间,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眸,憨态可掬地安然酣睡。
“这些时日你一直用灵力护着他?”白燕手捧着那颗龙珠,转头问女儿白茹。
白茹面色沉静地点点头。
白燕叹了口气道:“你要带他回大荒山灵修?”
白茹转头看了一眼父亲,坚定地点点头。
白燕叹口气道:“看他这魂魄损毁的模样,怕是还得几百年才能修得人形。”
白茹看着远处,声音柔和地道:“不妨事,我等得。”
时光荏冉,春去秋来,古神山内霜叶鲜红似火,漫山边野的燃烧,云雾缭绕,碧空如洗,鹰隼盘旋。
东营草场内,彩旗迎风招展,衰草迎风摇曳。
朱真身穿银色黑色短袍骑装,足蹬牛皮战靴,背着一张牛筋铁弓,骑马从靶场归来。
自从那场变故之后,已经三年过去了,身为宁王的朱真,也出于传宗接代的目的续取了二房妾室,三房倒是生了一个白白胖胖地男孩。
只是朱真却无心在宁王府之内流连,只是每日待在东营青军,练兵,研习兵法。
自己也每日都要同那些青军将士,练骑射、剑法,与技击术。
这日,朱真正与总兵杨志站在校场看士兵演练阵法。
远远地传来马蹄声响,众人皆抬头看去。
只见青军营外官道上,几匹骏马踏着滚滚飞尘而来,
不一会儿便到了辕门之前。
远远地看那马上三人,均头带黑色乌纱圆帽,披着黑色斗篷,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脚蹬黑色皂靴。
到得辕门之前,中间一四十来岁男子,身后背着一黄绸包裹的细长行囊,“吁”地一声,手里缰绳一勒将马停住,翻身下马,大踏步向着营帐走来。
辕门外守卫士兵见此人装扮和背上行囊,皆知这一行人乃是从京城远道而来,前来宣旨的锦衣卫使,便单膝跪地,拱手行礼迎接。
朱真看见迎面走来的锦衣卫使,连忙迎上前去弯腰拱手施礼道:“不知都佥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来人正是御前新进红人,锦衣卫使王彤。
王彤一张黑里透红的长脸,闪着油光,堆满笑容伸手扶住朱真道:“宁王可折煞咱家了,咱家这次是专程来向宁王宣旨的。”
说着王彤倒退一步,打开系在胸前的黄绸结,将装着圣旨的杏黄绸布包袱打开,取出圣旨,用高亢激扬的声音念道:“奉天承运,宁国府王,定国大将军朱真听旨。
自宣德元年起,鞑靼骑兵屡犯我边境,烧杀抢掠,扰乱互市,无视盟约,狼子野心,其心可诛。现鞑靼游骑兵已长驱直入,侵扰大同。现命定国大将军朱真,率五万青军奔赴大同,平定鞑靼之乱!望全力以赴,不负皇命!钦此。”
朱真双膝跪地,高举双手,道:“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真接了圣旨,又领了文书、虎符,将总兵杨志,几位参将聚在大营,商议了调兵部署方桉,七日后便以青军统领之职,带领五万青军奔赴大同。
青军果然不负素日治军严格,将士们骁勇善战的威名,不下半月,便将那鞑靼骑兵斩杀无数,将其彻底赶出了山海关。
岂知自从大同这一战,朱真得了少年俊杰,武艺高,足智多谋,带兵有方的美誉,连同青军一起得了皇上的青眼有加,又得了丰厚封赏。
朱真彻底开启了马背上的戎马生涯。东征西讨,平流寇,收广西,平定广东骚乱,一打便打了三十年的仗。
一脉绵延起伏的山脉,静静蛰伏于湛蓝无瑕的天空之下,几缕如烟的白云,缭绕在山峰之巅。
山脚下是一望无际的浩渺草原,碧绿如茵的芳草缠缠绵绵地铺陈至地平线,在青青绿草之间点缀着如璀璨星空一般色彩缤纷,姿态婀娜的花朵。
远远地传来一阵银铃清脆细碎的声音,在没过腰际的深草掩映之中,走来了一位身着白色纱裙的少女。
她将一头银色的秀发松松地挽在头顶,用一根银簪簪住了,几缕细碎的发丝,轻轻随风佛弄着她雪白的鹅蛋形脸庞。
她两条烟柳眉高高地挑着,一双秀丽动人的桃花眼微微睁大,漾出由衷的欢喜。
两片桃花瓣一般的粉嫩双唇弯弯如上弦月,露出如编贝一般细小整齐的银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