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鸠是摆渡人,来此的目的应该是为了丁家老婆婆,人死后,摆渡人出现,引渡鬼魂进入阴间。这是摆渡人的本职工作,黑鸠起身去灵堂,显然是冲着老人家的魂魄去的。
根生见状问:“黑兄弟这是要?”
黑鸠轻声说:“看看。”
丁大伯笑说:“诶,这人真奇怪,吃了一碗清水,还要祭拜一下老人,不怕晦气。”
我心说,你真以为人家祭拜老人?他这是要带丁家老婆婆下去,当然,我也不会去阻拦,人有轮回,死后都有此一遭。
“走吧。”黑鸠突兀说了一声。
旁边的根生不明所以的挠着脑袋,疑惑道:“你叫我去哪?”
黑鸠没有理会他,对着棺材边站着的老人说:“别犹豫,现在就走。”
依我看,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人才死,哪里知道这黑家伙是谁?
老人很不舍说:“我哪也不想去,我就想看着根生。”
“时间定好了。”黑鸠冷漠说:“不走行,但我从不跑空。”
说着,他看向了根生。
敢情听这家伙的意思,老人要是不愿意走,他就要带走根生啊?这哪是根生的命数,摆明了黑鸠滥用权力。
希望这一幕被九爷看到,他秉公执法,只要有证据,他必然不会放过黑鸠。
“我知道,人死了会有人来勾魂,看你这身打扮,你是传说中的黑无常吧?”老人意识到了对方身份,不过有些偏差。
黑鸠冷哼道:“算你识相。”
这黑无常手下怎么全部都不把他当回事啊?黑笛要反抗他,黑鸠冒充他,大名鼎鼎的黑无常全无一点威严存在,实在可笑。
老人恳求道:“能不能过了今晚再走?”
“不行。”黑鸠一口拒绝,俗话说,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
“那你能让我再看看根生吗?”
老人可怜道。
我以为黑鸠会拒绝,但他没有,老人连声谢了几声,蹒跚走到根生面前,伸出干巴巴的手,摆在她面前的好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生怕碰坏了。
然而根生并不知道这一切,只觉得很冷,用手往脸上打了一下。
老人的手被无情打开,她再也不敢抬一下手,远远的望着自己的儿子,哽咽说:“根生啊,娘以后就看不着你了,从你生下来那天起,你一次次做错事,娘一次次原谅你,等你长大结了婚,娘又接着原谅喜凤,谁让是一家人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虽然喜凤赶了娘,但娘不恨她,也不恨你。你们做啥我都会原谅你们的,不要有负担,娘不是伟大,是自私,只是不想自己生气呀。”
黑鸠打开了伞,对老人说:“走吧。”
“根生,娘走了,生个大胖小子,春节带到娘坟头看看,还是不要了,天冷,别冻着了。”
老人不舍,但还是走到了伞下,黑鸠用手搭在老人肩膀上,两人一起离开了这里,渐渐的消失在了眼前。
黑鸠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他对待亡魂,嘴上虽然不留情,但行动上却有一股暖意在里面,我有那么一瞬间,认为他是一个好人,单就摆渡鬼魂来说。
根生搓着手,叹气说:“终于暖和了,快冷死人了,这鬼天气。”
丁大伯指着黑鸠走的方向,“又没下雨,这家伙打伞干嘛?真是怪人,你说呢小王。”
我应付点点头,心想,黑鸠会不会折返回来?毕竟我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或许他不想打草惊蛇,可能去通知永叔去了,那到时候,黑笛,永叔都来了,加上九爷,那永宁村可就真热闹了。
翌日,丁家老婆婆安葬之后,根生带着马喜凤回了娘家,他们在村里根本抬不起头,最主要的是马喜凤害怕,一摊子后事全留给了丁大伯。
丁大伯抱怨起来:“邻里帮忙都不答谢,根生这个老爷们太不是东西,说走就走,连他妈头七也不准备守了呗,哎,老丁家当没这个东西!”
我独自在村里转悠,永宁村是个风景清秀的普通农村,村子不大,翻修了几栋新房,村里还架起了网线,之前可不这样,抛开这些,基本上和我记忆里出入不大。
我就是永宁村的人,我深信不疑,可是,这些全都是我的记忆,不存在任何证据,照片都没有留下一张,难道我的记忆出错了?还是被人篡改了?
如果属实,我不敢想象,一个人的记忆都能改,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我不死心,整天下来我将永宁村的人问了个遍,结果都不晓得有王树林这号人。
期间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发来的短信,叫我在橘子林见面,这可是老谭的手机,谁还知道号码?
我没着急过去,询问到一位百岁老人,老人告诉我当年有个戏班到村子演出,里面有个角儿好像就叫王树林。至于是什么戏班,老人根本答不上来。
这条线索其实跟没有一样,几十年前的戏班,现在早解散了吧,至于唱戏,我父亲根本不会,戏班角儿恰巧叫王树林,这并不代表他就是我的父亲,以前印刷厂也有个叫王树林的,还老占我便宜。
我埋头走着,抬头间,走到了橘子林,看到树下有个人站在那里等我。
黑鸠!
怎么是他?
果然还是瞒不过他。
“等了你很久。”黑鸠开口道。
我皱皱眉,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你的眼睛,黑大人从不轻易给人,哪怕是黑笛也不例外。”
我头次听他说这么长的话。
我开门见山说:“那你是来抓我的了?”
谁知道,他却摇了摇头,“不,是来保护你。”
我纳闷道:“保护我?”
“对,黑大人发布无常令,其实是在保护你,让人知道你是黑无常要的人,好知难而退,可谓用心良苦。”黑鸠指着我的胸口,“顺便他想试探一下黑笛,后者果然有二心。”
听黑鸠的意思,永叔一直暗中派人保护我,仔细想想,他除了上次故意设局让我成为摆渡人外,并没有其他恶意。
我说:“你是偶然出现,还是说,从一开始就跟踪我?”
“从你踏上回乡的火车,便由我接手了。”黑鸠说。
“那之前呢?”我忙问。
“之前是老谭。”
黑鸠语出惊人,连老谭都是摆渡人?这家伙装的太深了吧,不可思议,黑无常到底在我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
这也说得通了,所以黑鸠会有老谭的手机号。
我以为老谭是桃花源后人,“这么说,老谭的身份是假的了?”
黑鸠说:“没假,他就是他。”
他停顿了一下,凝声道:“可你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