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灯大师又提到了青龙镇,他说:“这世人都说青龙镇是死地,其实只说对了一半,如今的青龙镇确实是死地,镇里有无数亡魂,等着害人,寻常人一旦踏入其中,必然是有去无回。但百年前,青龙镇却是世人向往的风水宝地,很多人都将祖坟选在那里,以求平安多福,而且地里出产了不少珍宝,这第一当数那龙蜒草。”
“龙蜒草?”我还是从师妃影口中听到过。
“你怎么知道?那龙蜒草不是凡物,能叫人长生不死,当初我也是听人说的。”
草灯大师表示惊讶。
我自然不会说是师妃影告诉我的,当然,即便我说了他也不会信,师妃影是恶名昭彰的女魔头,修炼邪术,灵魂不灭,遭到众多高手围剿才死于青龙镇。
当然这只是表象,大多数认为是这样,实际上师妃影百年前借助影子活了下来,之后被封印老楼,如今已然自由。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说:“据说龙蜒草可以让人不死,但不能救人。”
“是啊,百年前,所有人都忽视了最后一点,只看到了让人不死的功效,将龙蜒草当作长生药。”草灯大师叹了口气,“得到必然付出,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这事说来话长,你去青龙镇找一个人,他知道当年的一切,或许还能帮你清除泥心隐患,就是很难让他开口。”
“是谁?”夏笑忙问。
“真正的草灯大师。”眼前的草灯大师只是一道思想,不是大师本人。
他说:“人的思想有很多,我不是他的全部。”
我疑道:“草灯大师?他现在是生是死?”
“如你一样,不死,不生。但又与你不同,你更倾向于活人,而他更像是死人。”
我记得师妃影说过,百年前各大门派汇聚青龙镇,只为争夺一株龙蜒草,高手相见分外眼红,当时谁也不服谁,他们只好请来佛家一位得道高僧前来坐镇主持大局。
然而最终却是这位高僧得到了龙蜒草,他匆匆服下,变成了一具僵尸,虽然不死,却也不能活。
“更像死人?怎么会这样?”我问。
草灯大师说:“另一道思想作祟,那就是贪欲,草灯大师以为自己可以面对一切诱惑,做到心若止水,当面对龙蜒草的时候定力不够,铸成大错。其中的事情我也道不明。我说过,我不是他的全部。”
夏笑说:“大师不必伤感,至少你是他向往的那个自己,心无杂念,一心存善。”
“女娃这么一说,我心里的结也松了,谢谢。阿桂已经魂飞魄散,我也该走了。”草灯大师一手拿着长棍,一手作揖:“阿弥陀佛。”
他的身子开始变得透明,“对了,我能及时赶到这里,多亏了一只小狗引路,小狗虽哑,心里却是明镜,好好待它。”
夏笑说:“是小哑!”名字还是她取的。
我一直挺担心小狗的,自从被困在铁钟里面就失去了它的消息,不知安危。
“大师……”我喊道,此时他半截身子已经消失。
大师低头看了看,笑道:“没了脚,也好看的呢。额,手也没了呢。”他抬起头看着我们。
他叮嘱道:“好好处对象,我祝福你们,没咯了。”
言罢,他化为一缕白烟,飘上了天空,顿时拨云见日,夏家村再次有了阳光。
“谢谢大师解救我们夏家村所有人!大师活菩萨啊!”
无数亡魂连声道谢,他们从此摆脱束缚,可以轮回投生了。
夏家村村民将我护送上岸,一众人再无戾气,慈目善眉,眼神里充满了希望。
“夏笑吗?”
亡魂中有人认出了夏笑。
“老六叔。”夏笑喊了对方一声。
“真的是夏笑?都长这么大啦!”一妇人惊讶道。
“大婶。”
夏笑也认出了对方。
“真的是夏笑!丫头,我一看你就觉得面熟,不就是我们夏家村的笑丫头嘛,当初你爹非要送你出村读书,我们都不理解,觉得他是想钱想疯了,女娃读那么多书干嘛,肯定是想你出村钓个有钱的门户,哎,我们都错了,你爹是在保护你啊。”
那位老六叔说。
“我爹的苦,我都知道。”夏笑有些伤感起来,“最大的悲哀是我回来了却不能尽孝。”
“丫头,咱不哭。”大婶安慰她,然后说:“你爹是唯一的明白人,当初叫我们小心那个黑先生,我们都不以为然,甚至还给黑先生在村口立了石像,每日香灰供奉他,村里一死人他就会出现,据说是勾人魂魄的黑无常,我们都怕他。”
哪里是黑无常,分明就是无常手下黑笛。
老六叔说:“我们老一辈上了年纪,还特别愚昧,无知,做错了事情,害得夏家村这么荒凉,这些老六叔脱不了干系。笑丫头,记得村里的祠堂吧?哪里供奉着夏家先祖的灵位,在灵位前有一本族谱,我们将你爹的名字划掉了,认为他危言耸听,还一度将他逐出了村去,我们错了,你替我们把你爹的名字重新添上吧,他当之无愧是夏家人。”
“老六叔,我爹最在乎家族,夏字在他心里有多重我是知道的,他一定很不甘心。”夏笑红着眼眶,艰难的控制着眼泪不让它留下来。
我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了,我们把夏叔叔的名字添上,他泉下有知会欣慰的。”
夏笑摇摇头,“魂飞魄散了,不会泉下有知。”
“丫头,老六叔对不住你,对不住你爹,我给你跪下了!”
夏笑手一抬,那老六叔愣是跪不下去,她说:“老六叔您别这样,这些年大家都受尽了折磨,夏家村每个人都不好受,我只是替我爹感到不值,他活着,也只会一笑置之,不会计较的。”
我点点头,夏叔是那性格,所以夏笑才那么爱笑。
“丫头,你长大了,大婶替你感到高兴。”说着,她就看向我,凝视了片刻:“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回答道:“王峰。”
“唱歌那个?”大婶似乎听错了,“我听最近一个鬼友说,那人是半壁江山,没想到这么年轻。”
“大婶,我不是……”我刚解释说。
大婶就接过了话:“好好好,大婶知道你不是花心的人,笑丫头打小就善良,你好好待她,要不然我们夏家村这么多亡魂都找你去,既然知道了你的名字,就不怕你跑,都能找的到你!”
“这个……”我无言以对。
时候差不多了,亡魂即将上路,老六叔说:“丫头,你真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不了老六叔,我们还要去祠堂。大家放心……”夏笑对着所有夏家村人拉起我的手,说:“我还有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