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哥,钻到河里!”柳铮见四下四只百丈触手朝自己绞来,正手足无措之际,却听得耳边羽真道。柳铮不由皱眉,看着脚下沸腾的血河,心道:这河水如此灼人,若是进入,岂不是连尸骨都化了?正犹豫间,身后羽真又道:“快些铮哥!”言语中多是焦急之意。
柳铮闻此,只听身后巨大触手带起的风声已到了后背,当下不再犹豫,一咬牙关,一头便朝灼人沸腾的河水中坠去。
只听耳中一声“扑通”落水声,等到他睁开眼时,周身反倒是入骨阴寒之气,只冷的他不由一颤!
“冥血河中,并没有凡间之水,有的只是不入轮回的阴寒,怎么会灼人?更不可能沸腾?河水沸腾之相,只能是那妖物幻化而出,想必它是不想你钻入河里,所以我们偏要如此,我倒想看看,这里面有什么门道。”羽真笑道,只是说道最后,声音却低了下去。
柳铮回头,看见的她黑发早已凝结生霜,嘴角已被寒意冻的发青。
见此,柳铮赶忙将羽真挡在自己身后,手中已然多出一炙热太极法决来。
“不要说话,你身上有伤,加上这寒气…”说道此时,柳铮还未说下去,却隔着数丈深的河水,听到了河面一阵震天的咆哮:“怎么….怎么可能!鱼居然飞了!到哪里去了!给老子滚出来!滚出来!”
而咆哮声入耳,羽真却哧哧笑道:”原来这怪物空有十方异兽一般的蛮力,却是个瞎子,也是个傻子。”
“瞎子?傻子?”柳铮不解道。
“若不是瞎子,我们跳到了这冥血河里,它为什么看不到?若不是傻子,这河面没人,我们又赶不倒河边,还能去哪里?”羽真道。
柳铮不禁莞尔,却突然想起那日青元府陆家,羽真“娶”自己的事情,心道,这丫头的心思转动之快,莫说是把我嫁一次,就算是把我嫁八次十次也是不稀奇。想到此处,柳铮心中却反倒一暖,正想好好说话。却见这次是羽真嘘声道:“嘘,这家伙是个瞎子,傻子,却不见得是个聋子!小声点。”
柳铮见此,顿时不敢再说,却听羽真又道:“以铮哥的修为,在我重天派弟子中已是不弱,但遇到这种怪物,铮哥怕也不是对手,这怪物目不见物,却能发现我们,大概是嗅觉所至,这般说来,我们只能潜过河去了。”
“只是这冥血河百里有余,河中又多枉死的冤魂,又如何能悄悄潜过去。”羽真皱眉道。
柳铮闻言,心中也是无奈,正踌躇间,身侧河水却被一股股大力搅动起来,引的那河中无数冤魂厉鬼哀嚎不断。河面更是传来那怪物一阵咆哮。
“鱼呢,鱼呢,老子就把这破河翻过来,也要将你们捏出来!”
同时的河水之中,不知有多少条巨大触手搅动起来,只震的二人随波翻飞,心中欲呕。
“这,这蛮牛还真是一身蛮力。”羽真道,双手不由紧紧抱着腰际,只怕给水流将二人冲散。但就算如此,二人如落叶随波,也不知给水流冲到了何处,只觉无数冤魂残肢从耳际飞过,如同顽石撞击的人生疼。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那河水中渐渐停止了翻腾,想是那怪物也是累了,一声不甘的咆哮之后,四周便静下来。
柳铮与羽真这才喘了口气,浮在水中时才发现身上道袍早已是千疮百孔,见此柳铮脸上不由露出难堪之色来,瞧瞧朝羽真看去时,只见羽真香肩半露,不由一愣,脸上便红了。
“看够了没有?是不是我比你身边的那个小妖精好看多了。”羽真见此也是脸上微红,却也不生气,同时她手中一晃,便多了一紫色披风围在了身上,接着她手便在柳铮臂上一拧嗔道:“还不快想些办法,等这怪物缓过来再来一次,我可没那么多衣服换。”
“额….好。”此时柳铮才回过神来,茫然应道,回身极目看向四周,却见正北之出,竟有两团隐隐金光,似是佛力流转,不由欣喜道:”有光,是佛光!”
羽真也是看见了那佛光,点点头道:“和河中多是冤魂,虽然有反常理,但有佛光的地方,总不会太坏。走吧,铮哥。”
言罢,二人提起精神,向佛光之处潜去,渐渐的,那佛光在他二人眼中越来越亮,已变的丈许有余,此时二人才看清,这佛光竟是两个硕大的佛家“卐”字,在河水冥深之处,耀出万道光华,但也是因为如此,四野之下,双目所及,竟看不清周遭物是。
但就在此时,羽真却突然停了下来,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真儿。”柳铮道。
“没什么,这是佛光,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的有些不妥。”羽真道。
“哈哈,当然不妥,两个杂鱼,让老子找了半天,现在却自己送上门来了。”突然河水一震翻腾,滚滚声浪震的两人几近眩晕过去,二人抬眼看去,顿时脸色煞白,柳铮这才看清,在不到十丈的地方,竟是一恐怖巨兽的巨大面孔,这面孔似人非人,如同小山一般,横纵竟三百丈有余!而自己与羽真所在之处,便是这巨兽的巨口之上,而那两团佛光,便是这巨兽的两只巨眼!
此刻那巨兽双目紧闭,似乎万难睁开,缘由却是眼上那不知被谁以大法力印上的“卐”字佛印,但纵是如此,这巨兽一笑之间,口中獠牙与连接这周遭的七只触手应声而动,毛皮须发皮拧在一处,让人一看便胆寒,极是可怖。
此时此刻,柳铮倒还次之,羽真直觉浑身都颤栗起来,脑中无数念头涌出,身子却连动一下都是极为艰难。
但就是此时,那巨兽却仰头一吞,便将二人吞入了口中,不等二人有所反应,这巨兽双唇已闭,满口獠牙已朝二人撕咬而来。
柳铮见此,心中大骇之余,闪身抢过来,在抱起羽真之时,已运起浑身法决,将戚念剑化成一道冰寒之光,朝那巨兽闭上的双唇刺去,以图破出缺口,好教他二人逃出生天。
但让他始料不及的是,这巨兽的双唇似乎比戚念剑还强上几分,只见剑光所至之处,未曾伤到那怪物的双唇不说,倒震的自己气血翻腾。
一刹那,柳铮心中顿生绝望,这巨兽不知为何物,但论到身体之坚硬,就是当日的嘲风异兽也比之不及。
想到此,柳铮朝怀中女子看去,心下顿生万般豪气,心道:“我曾数次求死,以为生死不过尔尔,但今时今日,我死倒也无妨,但绝不能让真儿也陪我死于此处,这巨兽,厉害又是如何,我柳铮偏要逃出去!”
想到此,柳铮突然仰声一笑,对着那巨兽的硕大獠牙便是两记暗剑,口中一吐便是一道艳艳火龙,在巨兽口中盘旋不已,那灼人火光将巨兽中照的亮如白昼。
紧接者,柳铮一手环着羽真的腰际,一手频频施展那自己五行神通,只见风雷,烈火,玄冰一一在巨兽口中闪现,只烧的巨兽口中一片焦黑。那巨兽吃痛,只摇头晃脑,搅动的河底土石崩裂,但就算如此,那巨兽却不肯张开嘴。反倒是喉咙涌出一团粘稠液体,朝柳铮包裹而来。同时的那液体所到之处,被柳铮烧的焦黑的口中便片刻恢复如初。
“吃到嘴里的,死都不愿吐出来么?”柳铮心道,眼见那液体的神奇,心知自己的道法其实并不能伤道这巨兽许多,不由心道:“那我就钻入你腹中,看你哪里似乎也有这般坚硬。”
一念至此,柳铮双足一越,报着怀中之人,便跳入了那液体涌出之处,跌跌撞撞之间,便朝这巨兽的腹中钻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铮的眼前突然开阔,竟是一近百丈的所在,显然是柳铮已到了这巨兽的腹里。
“倒是好大的胃口,我倒要看看,你吃的下,是否也吐的出来。”柳铮道,道法只是微微施展,眼前便有了一八卦的木台浮在空中,正是五行道法中木之神通,柳铮将羽真放在木台之上,却看见羽真双目冉冉的看着自己,心中稍安。
“你这丫头,怎么看见这种”小东西”,就给吓成这个样子。”柳铮道。
“谁怕了,我只是没见过铮哥这么厉害,想…多看会儿。”羽真道,她似乎想笑,却脸色苍白,似乎惊吓不轻。
柳铮心道:她数十年呆在浣纱涧,受蓝纱师叔疼爱,自然不如我一般,见过这等恐怖之物。想到此时柳铮心中却温暖起来,想起如是这般,她还是愿陪我来着大凶之地,行这道灭之行,世上有人如此待我,我柳铮还有何求?
念及至此,柳铮手指轻轻抚上羽真的额头道:“那我以后就是这个样子,可好?”言罢,柳铮眼中少有温柔之意,缓缓笑了。
羽真心中见此,也是心中一暖,心中惧意竟消失不少,她甩开柳铮的手,运起法决便调息起来。
柳铮见此,知她已无事,便站在木台之上,注目朝四周看去,此时他才发觉这百丈的距离之内,竟是空空落落。有的只有汩汩碧色暗流,从顶上丝丝缕缕流在地上,又慢慢的从中央一处,卷起点点旋窝不知流到了何处。
“怪不得死都不张嘴,原来是饿了。”柳铮笑道,心中却微微奇怪:这巨兽何等厉害,只消他浮出河面,满河的冤魂残肢还不是任它朵颐,怎会腹中空空?
而此事柳铮却未曾多想,他心知这巨兽周身极是坚固,到了此处逃出去千难万难,心中不禁涌起愁意,回头时,见羽真还在调息,当下也觉得真元阻塞,便也盘膝坐下,运起玄门道法,调息起来。
如此这般,二人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突然间,两人均觉得周身一震,似乎这片天地都翻涌起来,不由均是睁开眼,却见原来足有百丈的所在,此时竟隆隆收缩,片刻间已剩下不过十数丈的距离,同时的,那原来丝丝缕缕流下的暗流竟粗了十数倍,也是因为如此,那暗流已变成溪流一般,慢慢涌了上来,眼见就要漫过他二人做打坐的木台。
柳铮见此,不由朝那碧色暗流看去,却见这暗流虽为碧色,却极是清澈,如同温玉一般,不由想伸手去拂,却给真儿拦了下来。
“当心有古怪。”羽真道,伸手取衣带的玉钩,抛了下去,只见这玉钩应声便化成了一道青烟,片刻便消失于无。
二人见此,心中不由骇然。
“这东西是什么?竟连玉钩都能溶掉!”柳铮神色微变道,忙弹出一缕真元,使木台抬高了数尺。
“我们在这巨兽的腹中,这里怕是….。”羽真道,却并未说完,但柳铮却知羽真说的是什么。
话说世有五谷轮回之所,而这怕也算是五谷轮回之处了。
二人此时默默无言,只听的流水声潺潺,无休无止,那溪流也是愈来愈高,不由相视苦笑,想不到他二人,还未进那六爻骨窟,便要化在这怪物的腹中了。
此时此刻,柳铮想起当日殊不归抱着陆取阳双双陨命,突也觉得自己与羽真如此也算天待不薄,不禁轻轻搂住了羽真道:“楚师兄说殊姐姐与陆大哥能死在一处,也算洒脱,今日我二人怕也是要如此,是不是也算洒脱之极了?”
“铮哥,你是堂堂须眉男儿,怎也是说这种轻丧气话!”羽真皱眉道,心中却似有不悦。
柳铮见羽真如此,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但就在此时却有一声苍老声音从他二人头顶传来。
“肉身本是皮囊,但施主如此轻易言死,实是不妥,需知蝼蚁尚且惜命,何况我等?”这生硬干涩而苍老,柳铮与真儿均是吃了一惊。
“你是谁,是人是鬼!”柳铮道,抬头看时,却见头顶之处的墙壁上,竟有半个人,半个身子的人,这人在墙壁之上只露出齐腰头与肩来,上面更满是污秽之物。此刻正盯这他二人道。
柳铮见此不由头皮发麻,但还是强忍道:“你是人?”
“小僧是碧落之海的苦行修者,被困于此。施主莫怕。”那人道,双手一合,便报出了佛号。
柳铮心中微定,也来不及诧异此处为何会有这么“半个人”,只指着那近在咫尺的碧水道:“原来是佛门大师,却不知大师对着古怪碧水有什么法子。”
“这怪物本是十方异兽混沌一升精血所化,这碧水便是它腹中可溶万物的化骨之水,非等闲之物,小僧也是毫无他法。”那人摇头道。
柳铮闻此,心中顿感失望,却听羽真道;”看大师僧袍满是风霜,想必大师在此也是日久,却不知大师是如何逃过这化骨之水的。”
“无它,小僧所修乃是佛门苦行,只要佛法守元,护住周身皮肉,强忍那化骨之水其中的蚀骨灼心之痛,这化骨之水倒也取不了小僧性命。”那“半个人”道。
“这….”柳铮二人心中一沉,心道这和尚原来是只逞口舌,原来并无良策,正踌躇间,却听那“半个人”又道:“两位施主莫要灰心,两位若是愿皈依我佛门,小僧倒可以将毕生苦行佛法相传,自然能在这化骨之水中保住性命。”
闻此,柳铮不由苦笑,想这和尚大概是在此日久,脑子怕也是愚了,苦行佛法,岂是一日两日可以修得,等到那是怕是自己的真儿的尸骨都化了。但就是此时,柳铮突然大喜,想起自己那日的鬼市习得的盲僧六卷便是佛门妙法,顿时心中默念那盲僧六卷中的十六字真言,刹那间便是佛光如海,那大悲印应念而出,那盲僧法相更是浮现在木台之上!
“这是师祖手卷,师祖法印!”见到那法相与柳铮所施展的佛法,那“半个人”突然狂喜道,其中还夹杂了恭敬之意。
而柳铮此时也是大喜,只因这盲僧法相出现之际,那化骨之水,竟似是惧怕不已,平静的碧水竟弯曲如如意,避开了自己与真儿的所在。
“这位施主,这可是我佛门大悲印。”此时那“半个人”恭声道,言语似乎颤抖不已。
“是大悲印无疑,但却是我从已宵小之人手中所夺。”柳铮闻此,顿生警惕之心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