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铮醒来的时候,居然是在新娘子的轿子里!
并且他头上居然盖着新娘子才有的盖头,身上更是穿着娣儿的花钗红裳!
轿子摇动,似乎正在赶路,轿子不大,却挤着另一个人,隔着盖头,柳铮隐约却能看见这人竟是之前那个媒婆妇人。
柳铮吃了一惊,觉得浑身上下竟用不起半点气力。
”小姐又想跑么。这次老生可不能再由着你了。“
这声音很细,却很是好听。
”真儿!“柳铮失声道。
”咯咯,我今天才发现,铮哥扮上红装居然这么好看,连我都快要迷倒了。“那媒婆妇人似乎再也忍不住,格格笑起来,声音却是羽真的。
妇人一边笑,一边拂了柳铮半边盖头,手指一招,便多了一点水花,凝成了半尺镜子在柳铮眼前。
柳铮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要惊呼。只见镜子里现出的竟是个娟秀的女人脸,竟与娣儿有几分神似,但仔细看去,却是用了浓妆的柳铮,再看那妇人时,自然是是用了淡妆的羽真。
“你…….”柳铮结结巴巴,却说不出话来。
” 我们浣溪沙都是女子,虽然师傅不允,但这种世间女子喜欢的用妆把戏,我们却都多多少少会些,现在我用在铮哥身上,铮哥觉得如何?“羽真眯着眼笑道,却压低了声音。
”胡闹,快放开我。“柳铮哭笑不得。
”老生可能不能放了你,这”花落“虽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药,却能让你乖乖的嫁到程家去,小姐你可要忍忍。“羽真一本正色道。
”是又想去找那个小妖精了!我让她留在野店,看着那个媒婆,安稳的很。“羽真见柳铮眉头紧缩,突然嗤嗤低声道,竟有些落寞。
柳铮见此,竟不由心中有些软了,正想劝她几句,却不妨羽真已伸手,指尖真力已封了他的口舌,只让他痴痴呆呆的坐在轿中。
”铮哥,以前在渔村,我怎么捉弄你你都不生气的,可现在我却怕你生气骂我。“羽真托着腮,静静的看着柳铮,自言自语道。
她本是极美,只是此时却是一个半老徐娘的妇人的装扮,说出这番话来,让人一看当真有些好笑。
”我问过师傅,她老人家说,你胸前的东西大有来头,就算是以师叔修为也救不了你。他说你刺掌教一剑,虽然混账,虽然死有余辜,但却不失是个人物。他老人家让我下山来找你。“羽真喃喃道,却幽幽的看着柳铮。
轿子轻摇,突然想起了吹奏之声,好不热闹。
羽真嘴角一笑,挑开一点轿帘,似乎队伍已然到了青元府。远远有绿柳,柳绿下有红衣的队伍,正是那来迎亲的,新郎官正纵马而来。
“小姐,程公子来迎亲了。”羽真笑道,声音却苍老了起来,柳铮自然知道这是羽真用真元隐去了本来声音。紧接着羽真小心的给柳铮盖上了盖头,顺带还在柳铮脸上捏了一把,然后便要轿夫将轿子停而未落,自己跳了出去。
柳铮正奇怪这轿夫竟如此听话,转念却心中一寒:这疯丫头莫不是要把我嫁了?想到此,柳铮不禁好气又好笑:原来羽真是打算让自己替那娣儿?
“哎呀,来的可是陆公子,是前来迎取我家小姐的?”轿子外是羽真的声音。
“我就是陆公子,娘的这么远的路,都等了半天了。”一粗矿人声道,自然是新郎官了。
紧接这便是礼乐喧天,有马蹄声停在轿前。似乎那人下了马走了过来。
“郎官是要看看新娘子么?这可是使不得,没拜堂前,小姐的轿子落不得的!。”羽真笑道。
“咋,看一眼都不行?娶个妾还这么麻烦!”那人似乎愣了下。
“那就回府!”那人一声喝。柳铮又觉得轿子又抬了起来,随着马蹄声向前走去。只是此时,羽真竟如羽毛般飘进了轿子。她双手如电,抚在柳铮额头,柳铮觉得自己又能说话了。
“羽师妹,你这样胡闹,可…..”柳铮沉声道,却有一双手掩住了他的嘴,这手冰凉,却极细腻。
“铮哥,我知道你这次肯定会生气,但是真儿也是没办法,只因新娘子如果在还没进陆家之前,就消失不见了,不管是青元府的刑律,还是尘世礼法,都饶不了娣儿与韩世勋,以及他们家人。”羽真轻声道,见柳铮神色平静下来才松了手。
“所以你就要我给这陆公子做妾?”柳铮等她松了手,虎着脸道。
“当然了啊,这位陆公子年少多金,又知书达理,有什么不好?”羽真道。
柳铮突然想跳下这轿子,只可惜他浑身半点力气都没有。
“谁让你在白屏镇就那么扔下我跑了!”羽真怨道。只是她见柳铮神色阴晴不定,才缓缓道:“放心,铮哥,现在生人太多,我不便救你,不过等到了陆府,我一定救你出来,不然那小妖精怕是要等急了。”
柳铮长长舒了口气,却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傻到明知道这一切是羽真算计好的,却偏偏信她,更离奇的是自己明知这实在胡闹的很,可偏偏却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重天门下,时光如白云苍狗,他御剑论道十载,竟在这一刻,觉得这凡尘种种竟是却也是这般有趣快活。
他刻意躲着羽真的目光,竟怕她眼中笑意,让自己虎着的脸的笑了。
“良辰日,凤栖梧,陆家子,娶贤淑,吉时到,落轿!”
轿子外此时似乎挤满了人,有老人悠长气息道。轿子停了,正是到了陆府。
“小姐,我们是到了。”羽真出了轿子,启了轿帘。站在轿子前的是个男子,一身郎官打扮,正朝柳铮看来,纵是隔着盖头,柳铮看到这新郎官时却还是吃了一惊,只因这人一脸横肉,年纪已是四十有余,哪里是什么“陆公子”!此外此人手上满是珠玉,其中一颗,璀璨非常,正是那日鬼市的“血玉鲛珠”雕琢而成。
见此,柳铮心中顿生厌恶之意。
“我家小姐害羞,陆公子还不扶小姐下轿。”而羽真此时在一边哧哧笑道。
那“陆公子”闻言,便要扶柳铮。
“陆公子原来也害羞,那老生来好了。”未等那“陆公子”满是珠玉的手落在柳铮身上,手中便多了一偌大红花,羽真已抢先扶了柳铮。
但就是这一扶之间,羽真手中真元微送,柳铮双脚便有了知觉,顺势下了轿子,站了起来。
顿时礼乐声大起,四周都是喧哗之声。而在这喧哗议论之声中,羽真已扶着柳铮进了一朱红大宅的正厅之内。而柳铮身前自然是那所谓的“陆公子”了。
而在大宅外,早有孩童奔走相告:青元府巨贾陆空娶的第四个老婆,就要拜堂了!
而此刻陆府的大堂之上,喜气洋洋,厅上巨大喜字自不必说,厅中更是高朋满座,其中不乏衣着华丽的青元府权贵。
“区区一个妾,居然有这么大排场,还从正厅而入,这陆空倒是不怕他家的那个母老虎!”
“你说的可是他家正房?嘿嘿!十年没给陆家添个子嗣,去年就给这陆空逼着投了河,都成死老虎啦。”
“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他家正房可是我帮着料理后事的,那叫一个惨,这陆空这次取妾,其实就是…….,啊呀!”
正厅之中,似乎有人小声议论,但突然一盏热茶带着茶杯已砸到了议论之人的头上,滚烫的茶水烫的那人叫出声来。
“放屁,再他妈多舌头,小心我砍宰了你。”那“陆公子”喝道。
正厅上静了些,议论的人果然少了些。
羽真皱了皱眉,在柳铮耳边轻轻道:“等我!”
言罢,就有一人杀猪般叫了起来,只是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人却是今日的新郎官“陆公子”!
不知道怎么的,此时厅上一只尺许的花瓶突然诡异的飞了起来,重重的砸在了“陆公子”的头上,陆公子的头顿时便血流如注。
陆家众人都吃了一惊,一时间都呆了。
而羽真松了扶柳铮的手,一把扶住了“陆公子”的肩头。
“啊呀,这大喜日子,怎么闹出这种事情来,快让我给陆公子包扎包扎。”羽真一边说,一边扶了那“陆公子”进了内堂。
众人面面相觑,却见“陆公子”竟乖巧之极,似乎默然如此,陆家众人也便默然了,他们目光闪动,想找出谁扔的花瓶,却怎么也想不出谁可以将那花瓶仍的这么远。
此时厅内又嘈杂起来,大多人都觉得这花瓶这么重,大概今日这妾也纳不了了。
好在片刻之后,那“陆公子”又从内堂出来了,却不见了羽真。不过,这厅上谁会在乎一个媒婆在不在呢?
不过这次“陆公子”出来后,头上有裹着的伤,遮住了半边面颊,头也似乎抬不起来。
这陆公子走到了柳铮身前,拉住了柳铮的手,回头朝众人道:“看什么,还不拜堂!”
众人这才忙碌起来,厅内主座上,众人迎了青元府的长者。花烛也一一摆上,而在这些长者身侧,站着的却是青元府司礼官,这司礼官是个女子,地位极高,众人看向时目光中多事谦卑之色,此时那司礼官朗声道:
“天地和兮,新人拜堂!”言罢,司礼官却皱了皱眉,因为此时的陆公子还拉着新娘子的手,实在与礼法相违。但片刻间,那司礼官又道:“天地和兮,新人拜堂!一拜天,敬生之恩泽!”
柳铮此时只有双脚尚有气力,却半点真元施展不出,此时给这陆公子一个男人拉着手,只感觉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但就算如此,他却挣不脱,更被这陆公子拉着拜了下去。
不过让柳铮实在想不到的是这陆公子人虽粗犷,手却是细腻的像个女孩子,拜下去的时候手居然有些汗珠,有些颤抖。
“二拜天,敬食之泽被!”
柳铮心中由苦变成了苦涩:何曾想到,自己堂堂圣派弟子,本是飘渺云中仙,今日竟是和这么一个男子拜堂成亲,真不知道缘生、楚师兄知道了是哪种表情。
”三拜亲,双亲仙游,改拜三老,成廉孝之举。“
陆公子拽着柳铮又拜了下去,众人看的分明,陆公子的眼中经有了些泪珠。
”孙儿不孝,今天算是成亲了。“陆公子道,声音已然凝噎。
众人不解,但却无人敢上来相劝。
”夫妻对拜,日后生死不离。“
陆公子双肩颤抖,却低下头,不去看柳铮,当先拜了下去。柳铮一愣,却怎么也拜不下去,一是他除了双脚,周身哪有半分气力,二是这夫妻对拜,他难不成真要喝着横肉汉子做了夫妻不成?
而众人眼中,只见这新娘子仍傻傻的站在哪里,不由嘘声道:快拜!快拜!
但就是如此,那新娘子却纹风不动,霎时间,就连那司礼官也皱起了眉头。但片刻间眼中就多了疑惑。
”姑娘,拜堂之事,绝非儿戏,我乃是青元府司礼,受司夜先生之命,在此主持这拜堂之事。你如此胡闹,当真不怕青元府刑律么!“司礼官突然沉声道。
众人心中一惊,纷纷朝新娘子看去。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来这里啊。“可奇怪的是说话的是陆公子,但谁都听的出来,这声音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众人都已经吃惊的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儿!是你!“柳铮道,心中当真是又惊又喜。
”当然是我,我怎么会让你和那种人娶你,要娶,只能是我娶你。“真儿笑道。神手真元一催,脸上的物是便化成了飞灰,现出本来娇美的面庞来。
而此时的众人都已经转不过弯了,因为他们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只是一眨眼,刚才的新郎官就变成了女子,而新娘子却变成了一个男人!
”原来是有些手段,怪不得敢如此肆无忌惮!不把青元府放在眼里!但今天,你二人怕是走不了了。“司礼官见此却并不吃惊,反倒厉声道。
”哼,什么青元府,我倒要看看有什么本是!不过可别怪我没说,现在那”陆公子“就在内堂,你要是在不救,恐怕他就活不长了。“羽真道。却闭了柳铮的口舌,不让他说出话来。
”好大的胆子,在我青元府,也敢如此草菅人命,看来我真要给你点苦头吃了。“那司礼官怒极反笑。
”苦头我可不想吃,所以本姑娘先走了。“羽真一伸手,挟了动弹不得的柳铮,在众人惊呼声中,整个人一化成了一道红色霞光,朝厅外飞去。
”想走,那可由不得你!。“那司礼官见此却冷笑一声,流水长袖已翻飞而出,分别朝柳铮与羽真背心袭来。这水袖也不知是何等神通,未近身已感寒意,冷的两人脸上都起了一层寒霜。
柳铮心中一惊:这小小的青元府司礼,竟是这般厉害!若是往日,他戚念剑在手,倒也不惧这区区水袖,可今时今日,他浑身修为却半点也使不出来,当真只能闭目等死。
再看羽真,似乎也知道这水袖的厉害,皓齿一咬,背后竟生出血红双翅来,硬生生接了这水袖,人更顺势化成一道红色疾电,同柳铮一起消失在众人眼前。
”妖媚之气,难道是妖物!“那司礼官似乎也是始料不及羽真能背生双翅,看着袖子上的一抹血色,心中满是吃惊之色。
但此时羽真、柳铮二人已然远遁,他只得作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