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钟阁掌管天下秘法,不管是在仙境还是古镜都是绝对的禁忌之地,守阁的仙古怪的很,每年的聚仙会从不参加但却有名望的很,素日也经营一些小生意,只不过从来都是遵从了等价交换的准则,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付出什么。
“闲仙为何要如此说?”她思虑清楚后,扬首问。她此次回来一来见一见闲仙,随后履行当初的诺言去莫邪神君的药山守着,二来也是为寻复生苏暮之法。只是这法子来的太过容易,她几乎是不敢相信。
虽说她早早让凡身叶夕大病死去,用闲仙当日托来的琉璃罐护着苏暮的魂魄,为的就是回到仙境寻求一法,再让苏暮转世投胎——偏怎闲仙知道她心中所想为何?
长乐望着女子的面容,只觉得那张脸孔上又隐隐晃过几个熟悉的影子,瞳孔轻颤,这才缓缓道,“你很像我从前的故人,但你不该像她一样,什么都没得到就被葬送。”他说了一番不明意味的话顿了顿。
“闲仙的故人……”九九皱了眉,问道。
对方却只是笑笑,“过去的人了,不说了,我现下身上有事,今日恐要出山一趟。”
“何时回来?”她抬眸,兴许是凡世的经历磨砺了她所有的情感波动,如今那对漂亮的眼眸中早不见了当日的神采。
长乐看得心疼,他柔声说道,“你在灵山好生待着。”他本要说自己怕是几百年都回不来,却在想要这么说的一瞬间临时改了主意,涩然一笑,“不会太久,你若是疲累了,便去凡间转转罢。”
若是我不得回来便再护不得你。
天网恢恢,只怕不容易放过你。
他的目光随之落在那团浮动的光点上。
真到了那时……你便去凡世等他罢。
九九自然不知长乐心中所想,只乖巧地应一声,缓缓垂下头,目光锁紧在手中的玻璃罐子上,瞳孔中竟是折射出别样的色彩,“莫邪神君唤我今日去他那处取物什,该是时候了。”
长乐一怔,本还不知到时如何支开她随干将那一拨浩浩荡荡的人马离开,现下正巧有这么个机会,既不需他撒谎又不需故意支开九九,当下便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柔声道,“去吧。”面上笑的暖阳一般。
九九心中本就有事,听得此言,她便也就走了。
“你为何还要告诉她这个地方的存在。”待女子出了仙障,干将才现了形立在长乐背后,幽幽道。
长乐看着她抱着琉璃罐翩翩远去的身形,心中止不住一痛,眼眶中涩然,他努力止住,却还是忍不住滚下灼泪,“她心意如此,我怎能不成就她?”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云淡风轻,原来都只不过是他的一腔幻想,心下还是痛得厉害。
“那处艰险你本知道……那魑魅魍魉可不是能够随意糊弄的。”干将皱了皱眉,依旧不是很赞同长乐的做法,“她不过一介小妖,去了可不是入了虎口么?修为尽损都是小事,搞不好就要搭上性命。”
长乐垂了垂唇角,“这便要你替我走一趟了。”
干将本还不知要做什么,却瞧见长乐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顿时心神大震,无名之火涌上心头,“这你也要帮?你已经这样了,还要管那凡人的死活做什么?你可知你此时身体情况,若是真成了,你可是……”他咽下那魂飞魄散几个字,恶狠狠地呼出口气,大有些暗恨长乐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样子。
“这便是我最后能做的了。”长乐掷开手中的酒壶,神情苍然,“我长乐纵有一死,死于成全总比死于镇妖塔令我心安。”
“可是又能怎么样,那凡人纵是得以转世,却没有前世的记忆,算什么成全?”干将拍拍长乐的肩膀,咽下喉中滚动的宽慰。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他有多久没见过如此的长乐了?万年前玉琼仙君魂飞魄散也不曾见他如此,那时候的长乐战神杀遍四方,一力抗天,却独独没有这般脆弱过。他忍不住就是软了声音,“听我一言,何必太过固执,苏暮不也还是你么。”
言下之意便是要长乐收手,将那借与苏暮的魂魄收回来,这般日后镇妖塔也过得轻松些,出来后与那梅妖好生解释一番,说不定还能续上这份情。
长乐摇摇头,“苏暮是我,却又不是我。”他的嘴角勾起涩然的弧度,白衣人缓缓转身,任金黄的符咒附上身子,“她爱上的是凡人苏暮,不是仙人长乐,我又怎么好差强她意?”
金色的符咒一层一层覆盖上来,几乎贴紧了他的每一道穴位——这是古境的东西,不仅可以隔他仙法,从今以后,也会断他思念。
今日之事,见了九九,却还是有万千的话未曾说出口。只是那又有何用呢?最后再见她一面,就是最大的恩赐了吧?
他早知苏暮死时,便是这一切暴露之时……私下凡世,枉造凡人……
“还有一句。”长乐弯了弯唇,哑声道。
干将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放心,九九还是叶夕之时,曾去药山求过药。那日我便有一言,要她报恩情化作梅树在药山修行。”干将道,“也算是将她托付给了莫邪吧……”
长乐听罢唇角扯出一个满足的弧度,磕上眼,那滴灼泪划过玉面落到冰凉的地面,化出一个小坑,他沙哑道,“走吧,去镇妖塔。”
玉人何殇?
又是谁踏向远方。
别离之景。
唱一曲笙歌寂寞凉。
这一别。
他被锁古境妖塔受尽磨难。
她化梅树于药山花开花落。
他们从此,很多年都未曾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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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晃过仙境的几大山泽,从上合拐入东荒,从东荒又走进南荒。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仙境百种场景。
素手不禁拂过手中的琉璃罐,面容柔和,“你说是不是十分美?”
没有回应。
她自顾自地说下去。
“只是这么美的景色,在我眼里却好像没有颜色。”
“若是我早些告诉你一切,你会不会就不会心甘情愿去死了?那样的话,我们还有两个孩儿,管他大晋为何,又管他天下苍生……苏暮,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呢?”
你即已不在,那么凡世的那个叶夕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
“叶夕已死,站在这里的是九九,两个孩儿已经托付给了白少初,他待孩子甚好,势必不会辜负。”
“大晋也有晏一笑几人看管。”
留在没有你的凡世实在不是我愿。
现在的我只是仙境的一只梅精。
若有姓便是你的姓,若有名便是你取的名。
都说仙凡不一,凡人的一生只是神仙的短短一瞬。
我用着你取的名字……那么这往后的几百年,我是不是都不会忘记你?
只是现今的我,没了名姓,也与过去大不相同。不知你再见到我,还会不会再次爱上我?
说着话已是泪流满面。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爱上他仿佛处处是风景,失去他仿佛时时是荒凉。
她阖上眼,“苏暮,你且是”
“哪家的多情小娘子,躲在这里伤情?”清亮的声音响起。
九九抬起头来,却瞧见一女子立在她面前,鹅黄的仙裙倒是飘逸地很,此刻倒着柳眉,瞧着她。
“这位姐姐是?”九九眼中泪还未干,却并不急着擦拭,只是下意识地将怀中的琉璃罐卷地更紧了些。
那女子到十分好说话,“我乃花梓,也不过是个女仙罢了。”她瞧着九九的小动作,只觉得这孩子可爱地紧忙宽慰道,“放宽心,你怀里的东西我不要。”
九九便见过了,只是手上收紧的动作不减。
花梓见无法,便道,“你可是长乐家的那只梅精?”
九九点头。
“这里是药山。”花梓颔首,似是十分满意,“莫邪神君此时不在山中,便要我来迎你。”
这里就是药山了?
不知不觉中竟是走到了吗?
九九抬起面孔,瞧见隐藏在飘渺雾中的药山。
当日为了苏暮来此求药,仓皇间竟是未曾多看几眼,今日走时便也不曾留意,只是顺着记忆往下走。
九九便也随口一问,“莫邪神君不在山内?”
花梓一哽,不知该从何解释。
主要那日和干将联合起来诓这小丫头,骗的她在此修行,这小丫头还当莫邪还在山中,殊不知莫邪神君已于大半月前下凡去了。
怎么办?总不能告诉她实情吧?
花梓匆忙想着借口,兀地想起古镜的那场宴席来。
据说‘天’下请帖邀请各大神君仙君古镜一聚。
花梓便随口扯道,“莫邪神君前去赴宴去了,各大神君仙君都去了,要好些日子才能回来呢。”
九九虽不知此为何宴,但想着既然是神君仙君都要去的,那闲仙必然也是去了,怪不得他今日说有事离开,原来是为了这事。
花梓见着九九若有所思的样子,正怕她不信,踌躇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时候,又听见九九一句,“请姐姐带路。”霎时又生龙活虎起来,忙不迭领着九九进了药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