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此等赖皮真是麻烦,打也不是,忍也不是。
何继圆又是苦叹,“咳,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些大小官吏皆逃不了干系。”连连摆手,“已入堡内,莫再提及,否则又会招来麻烦。”
正值傍晚时分,有许多人聚在街边闲聊,看来已然吃过晚餐。
那些人看见何继圆指指点点说闲话,何继圆只顾低头赶路不理睬。
景辛寅担心乐叔起事,小声叮嘱,“不可多语。”
乐叔闷不作声,表里不一。
这般谦让,有些事情还是躲不过去。突然有一个妇女拦在他们前面,还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看来早已等在路口。
何继圆立马认出那个妇女,正是王雅士家里的一个宠妾,便赶忙拱手作揖,“王家小婶,可否有事?”
俗话说,不往笑人脸上吐口水。可王家小妾却能做得出来,把猫眼瞪得溜圆,朝地上吐一口,“呸!哪个是你小婶?老娘何曾有过你这种人模狗样的侄儿?”
围着的几个壮汉纷纷指着他威喝,
“何家小孽种!莫要套近乎?”
“要懂得夹着尾巴做人!”
………………
何继圆面色暗紫,但是能够隐忍,依旧恭恭敬敬地作揖,“有话请讲,继圆仔细聆听,倘若有错必然改正。”
王家小妾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传言,是你将瘟疫带入堡内,我王家已有多人感染,你该当何罪?!”把双手掐在腰间,仰脸下视。
何继圆垂首而语,“实属谣传。倘若是我携带,自己为何安然无恙?”
王家小妾眼神迟疑,“你是瘟神自然无事……当年,你爹配制毒药害死我家妹妹,二者义理想通,莫要狡辩!”
几个家丁纷纷配合,
“正是此理!快些拿出解药来。”
“你此番回归,定然是图谋不轨,莫不承认?”
…………
何继圆有口难辨,直起身子说:“家中有人感染,自然会心急如焚,继圆深知婶婶心情,可带我入宅瞧视一番……”
王家小妾猛地甩手,“休想!带你入宅,岂不是引狼入室?是否害得几个下人不解恨,还要对主子下毒手?”
家丁又是一顿恐吓,
“不知悔改,当心斩断手脚喂狗!”
“识相从速滚出厉山地界,永不归还!”
“你何家人再不是本堡人……”
…………
景辛寅实在是忍无可忍,近前拱手,“这位婶婶,各位好汉,在事情水落石出前,岂能妄下定论?何况何兄乃是医师,据我所知何兄是位医德高尚之人。”
王家小妾与那些闲汉不同,相比之下见多识广,能够一眼辨出身份贵贱,态度有所收敛,“你二位是?”
景辛寅淡然一笑,用平稳的语气回她,“我叔侄二人乃是运货商贩,曾与何兄结下不解之缘,打此经过前来拜访。”又是施礼,“望婶婶多行关照。”
王家小妾被他突出外表所吸引,上下打量着点头,“也罢,此事暂且搁置。”但马上又说:“倘若他日找到切实证据,谁也莫想保他。”
何继圆当下立誓,“倘若证据确凿,继圆情愿自行了断,免得弄脏各位的手。”
王家小妾白他一眼,转身嘀咕,“这孽种,如何认识此等高贵之人?”向家丁挥手,“把路让开,都跟我回去。”
家丁们气势汹汹地离开。
何继圆用衣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感到羞愧难当,“让二位见笑矣……”又赶忙驱赶晦气,对二人说:“哦,快些前往临时住处。”
景辛寅边走边安慰,乐叔却是憋着一肚子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三个人进入九叔家的院门,发现满院子脏东西。
奎子嘴里嘟囔着清理,抬头看见何继圆,把气撒在他身上,“继圆!你自己瞧瞧?就因为你我全家人皆受到牵连!看这满院子烂菜烂屎?堡子人皆说是你带来的毒虫……”
何继圆气得发抖,“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呀……”
九婶听到动静,从屋里跑出来指骂,“你个瘟灾货,可算回归矣……你快些瞧瞧?快些瞧瞧……堡内人说我家包庇你,当着婶婶的面投掷脏物,快些收拾东西滚出我家!”
在何继圆不知所措之时,九叔走出屋来指责老伴,“你给我闭嘴!继圆可是我侄儿,岂可如此无理?从现在起,哪个要是胆敢口无遮拦,老子先把他逐出家门去!”
见九叔发怒,九婶也不敢顶撞,灰溜溜地回屋不见。
奎子也上前向何继圆道谦,“继圆兄,兄弟刚才一时糊涂朝你发泄,切莫在意……”又看一眼客人问:“这两位可是兄长的友人?”
何继圆赶忙去拿起扫把帮他清理脏物,强颜欢笑,“兄长理解,岂能介意?这两位是我故友,在村外赶巧相遇。”
九叔赶忙走过来阻止,“继圆,放下扫把,让奎子来便可……你带客人回屋休息……”又看着景辛寅和乐叔残笑,“家教不严,让二位贵客耻笑矣。”
景辛寅和乐叔向老人作揖。景辛寅微笑着作揖,“见过老伯。实属意外,不足为怪。给主家添麻烦矣。”
乐叔作揖,表示愤慨,“若不是侄儿阻拦,我早已收拾那些烂嘴人。”
九叔一眼看出二人来头不小,赶忙拱手奉承,“看二位仪表不凡,绝非泛泛之辈,此事暂且容忍几日,终会有查明之时。”又敦促,“快些入屋,我唤儿媳多烧几道菜,呵呵。”
奎子抢夺何继圆手中的扫把,“兄长快些去招待客人,这点活兄弟顷刻做完。”
何继圆便带景辛寅和乐叔进入自己临时居住的小屋。
晚餐过后,何继圆开始梳理自己所采的药材,研究医治顽疾之法。景辛寅则在旁做帮手,一边加深了解堡内的情况,以便尽快制定解决方案。
何继圆迅速配制一副新药方,打算连夜去找患者验证。
景辛寅决定跟随,“堡内一些人已然丧失理智,我必须跟随。”
乐叔也不肯落后,赶忙起身做准备,“这美差可不能丢下我。”
何继圆背着药箱率先往外走,一边讲述患者情况,“晨时,已有近百人感染,一些人直接被虫类叮咬所致,一些人则是被传染。”
景辛寅说:“知道具有传染性,可否进行隔离治疗?”
何继圆眉头紧锁,“多数人家哪里肯听劝?只有那些大户人家懂些其理。”又补充,“堡内有多位医师,多半去请他们,只有少数贫困户,无奈之下才来见我。”
乐叔为他不平,“这些不知死活的蠢物,应该弃之不顾。”
三人交流着走出院子。
一户马姓人家有六口人,已有三人染病。
他们赶到之时,爷爷已然咽气,一家人哭成一团。
幼童则在炕上打滚,难受得拼命抓挠皮肤,直到双手无力抽筋,身上皆是血痕,伤口深处皮肉裂开,简直不忍直视。
何医师赶忙取出配制的药材,交给孩童的母亲,“快些去煎熬,不可耽搁。”
景辛寅脱鞋上炕,将孩童扶起立坐,欲将自己体内的直拨输入到孩童身上。
何继圆担心传染阻止,但景辛寅动作太快,已经来不及了。
乐叔安慰何医师,“放心,我侄儿绝非凡胎俗骨,疾病会躲着他走。”
事实也如此,孩童经过他的发功治疗,精神迅速恢复,比先前好许多,甚至感觉肚子饿要吃饭。
孩童的父母见罢大喜,纷纷向景辛寅磕头表示感谢。
景辛寅赶忙制止,“我也只能暂时抑制病情,解决根本,还需何医师大显身手。”说完又去为孩童的奶奶灌输真气。
连这种奇人义士皆尊重何医师,马家人很快对何医师刮目相看,频频施礼说好听的话。何医师的地位瞬间被抬高,这是景辛寅有意为之。
老奶奶和孩童暂时抑制病情,安置在一间屋内。
何医师配制的草药很快煎好,不仅让两个病人喝下,在场的所有人皆喝一碗,起到预防作用。
离开时,何医师叮嘱,“必须保护好口鼻,湿巾干枯,一定要摘下在药水中浸湿,莫怕麻烦。服饰病人之时,尽可能不要触碰,且勤洗手。”
马氏夫妇连连点头,“何医师请放心,精心照做便是。”
这是乡人第一次尊重自己,何医师颇感欣慰,又看着屋檐下停放的老人尸体轻叹一嗓说:“瘟疫如同流感传染性极强,尸体连夜搬至村外焚烧才好,不可像往常停放三日,无奈之举,老人在天之灵亦不会怪罪。”
马氏又是点头,“好,我这就招集亲属送父亲上路。”
何继圆又带上景辛寅和乐叔去另外几户人家进行医治,堡内感染人数虽然众多,肯请他看病者寥寥无几,强行干预并非明智之举。
回家的路上,乐叔犯愁,“若是延误,全堡体弱者皆会感染,届时要死多少人?不如请乡正出面,将感染者集中一处隔离医治。”
何继圆反倒安慰他说:“我早已去见过乡正大人,结果碰一鼻子灰,被当做瘟神驱逐出屋,好不狼狈。着实无奈矣。”连连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