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山乡出一个郎中,姓何名继圆。
长年在外行医,走遍大半个九州,名声在外,十几年未归。
他浪迹天涯,成为流浪医师,这里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缘故。
何家在厉山乡乃是药师世家,六代为医,可谓家业兴隆。
但是到了父辈何宏远一代出了麻烦,百年名声毁于一旦。是他配制的药丸出了问题,治死了三个人,其中一位乃是知名乡绅王雅士的宠妾。
患者吃了药丸,浑身起红血泡,奇痒无比,自己将身体挠得一道道血条,不停地在炕上打滚,无药可医,最后惨死在被褥里。
为此,何宏远非但挨一顿毒打,险些被押送到县衙问罪,最后以赔偿财物的方式得以解决。何家为此几乎荡尽家产,名医牌方也被剥夺。
其余两位死者乃是普通百姓,每户赔付两百银子勉强答对。
但是此事并未了,何家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从此请何宏远看病的人越来越少,何家人出门便招来唾骂,指桑骂槐算是客气,许多人直接点何宏远的名字,变着花样污辱,庸医、呆瓜、糊涂蛋,这些用语是轻的,时常用害人精、毒蛇、吊死鬼来形容。
如此以来,原本是一次用药失误,性质完全改变,成为故意害人。
光说也罢,经常有人朝何家投掷石块儿、脏物。晚间熟睡之时,时常听见屋顶琉璃瓦片击碎的声音,早晨醒来满院皆是脏物,比如死鸡死猫,甚至还有人屎。
对何家人而言简直就是噩梦,三个娃自然受到牵连,经常被一群孩童殴打,头破血流地回家去不敢诉苦,连最小的女娃也不放过。
原本以为,只要隐忍便会过去,但情况越来越糟。坏就坏在,那个乡绅王雅士爱妾情深,虽然得到重金赔偿,非要搞垮何家。
另一个原因是,厉山乡是个大堡子,医师不止一户,生病可以去别家,否则也不敢这般肆无忌惮、无休无止。
出事三载,何家几乎崩溃。
首先气死的是何宏远年迈的双亲,二老过世间隔不足一月。之后是他的妻子悬梁自尽,最后是他自己,撇下三个未成年的孩子蹬腿。
三个孩子早已恳求父亲迁徙他乡,可是何宏远觉得对不起列祖列宗,宁死不肯搬迁,结果两代人提前埋葬在这片土地。
父亲葬礼时,除去几位远亲没有一个乡邻参加。
长子何继方大声哭诉,“爹!这般无情的乡人有何抛不下?!若是早些离开,爷爷奶奶如何会死?娘如何会死?爹爹如何会死?!呜呜……”
那天夜里,兄长何继方独自离家出走,丢下何继圆和妹妹何玉珠。那年何继方十七岁,何继圆十五岁,而妹妹只有九岁。
让何继圆不解的是,半年后妹妹也失踪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娃能去哪里?不是被害就是被人拐走。使人不解的是,家中炕上居然有人摆放一块十两银锭。
何继圆寻找多日未果,只得暂且放弃。
痛定思痛,他终于决定变卖唯一的家产——那套房屋宅院游走他乡。
然而厉山乡的百姓坏到了根,居然没有一户肯购置,即便将价格压到最低。
最后还是远亲九叔悄悄塞给他百两银子,让他做盘缠之用,房屋会待他照看。
这便是何医师十多年前的悲痛往事。
经过童年的磨难,何继圆深切懂得钱财并非世间最可贵之物,只有豁达的心胸方可照亮前程,对个人是如此,对整个人类亦是如此。
所以,他行医赚不赚钱不放在心上,只要能够救死扶伤,报酬完全忽略不计。也许正因为这样,他在乱世中能够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
试想一下,一个人独自行走天下,倘若兜囊里揣满金银,会是什么后果?
事实也是如此,他过山岗、走夜路,遇到无数次劫匪,但浑身上下没有几文钱,谁会杀他?相反,知道他是医师,经常有人讨好要交朋友。
外面的世界并不安定,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所谓的恶人也见过不少,比起老家的那些乡绅不知凶残多少,一言不和便刀剑伤人,死在他眼前的陌生人不知见过多少,那才叫草菅人命。
遇到这些歹人,唯一的办法便是躲,不会武功顶头上就是个死,没有半点考虑余地,尤其是那些官兵最为可恨,生杀全凭心情。
有一次,他被战败的叛军俘获,原本是随同那些壮汉去修补城墙,知道他是医师便拉去为官兵医伤,这一去便是大半年。
在军营里,虽然不愁吃喝,但没有半点自由。加之征战不断,运气不好指不定何时丧命。那段时日,唯一想的是如何逃跑。
但亲眼看见无数潜逃者被杀,始终未敢行使,直到真正的机会来临。
那一次,他被一小股官兵护送,前往神秘地点去给将官家属看病,途中遭遇大唐军队截杀,在混战之时悄然逃脱。
从此明白,人生必须懂得顺势而为,逆流而上只能适得其反。
浪迹行医不全是苦水,亦有甜蜜之时。
当你医活垂死之人,自己的医术上升到新的台阶;一道道医学难题迎刃而解,你会有一种无上的自豪和满足感,这才是最高级别的幸福。
这并不意味着,何医师忽略其它幸福。尤其是,当患者家属向他投来感激和敬仰的目光之时,哪怕是一碗开水,皆充溢着感恩的热情,如同亲情般温暖。
可以说,他能够坚持至今,完全是因为被那些质朴的百姓感动所致,每当看到他们为留住亲人的性命流泪之时,内心充满无限的动力。
他从未对人表白过的心里话便是:我可以轻视钱财,但从不漠视人间亲情。
安稳的生活,他当然幻想过,尤其是美满的婚姻生活,像早年的何家,儿孙满堂、父慈子孝、夫忠妻贤,充斥着欢快的笑声。
他的医术医德,所到之处受到百姓称赞,曾有不少人家有意纳他为婿,其中有富贵之家,也有贫苦百姓,但他皆婉言谢绝。
他并不是相不中人家女儿,其中不乏貌美女子频频向他投来倾心目光。但是点头,便意味着结束浪迹生涯,这对他本人或许是件好事,寻找到美满的归宿,但对于天下饱受病魔的百姓却是一个不幸。
说来,他已是而立之年,对异性的渴望与日俱增,曾多少次把脉玉手之时暗暗动情?可是从未越过雷池一步,哪怕对方主动投来含情眼神。
医师是个特殊行当,瞧病之时难免接触玉身,外敷、针炙、按摩、正骨无一例外。每当此时,莫说是貌美女子,即便是样貌平平,也会对他产生感官刺激,尤其是在对方**之时。
所以,官宦之家的贵妇生病,通常喜欢邀请年长医师,不光是因为老者医术高明,主人担忧皆在心上,希望医者矜持稳重。
他而立之年留有胡须,完全是为主家考虑,看上去显得年长一些,使得主家少些顾虑。世间以医治为名,与人私通者大有人在。
于是,民间传有‘十个医师九个骚’的谣子。
虽然难听一些,深究起来还是不无道理。
他虽然恪守行医原则,但绝不代表他是禁欲者,特殊情形也会奢侈一回。
何谓特殊情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未成年女子绝不沾染、良家女子不抹黑、有夫之妇须远离、以身相许概摇头……
除此之外,还有其它情形?初看像是悉数包括,莫非喜欢寡妇不成?
这一答案有些接近,他第一次欢愉乃是与一个穷苦寡妇,并不因为有多漂亮,只是因为符合既定的原则,不会伤害第三者。
那一次,是他从未预料的事情,却切实地发生。
那个村落只有几十户人家,刚落脚便有一个妇女来求他为家中的孩童看病,乃凡疾用药便好。
因为贫穷未收钱,妇女跪地千恩万谢,俯身一扶便触到对方滚烫的手掌,还有那双火热的眼神施放出强烈的渴念。
他极力克制,转身要离去,却被妇女叫住,求他为她瞧病,只得留下。
交谈之中,得知那妇女守寡多年,带着前夫遗留的孩子过活。听得他内心一震,难怪眼神中透出那般强烈的渴盼,一个女人煎熬到何种田地会有这种冲动?
寡妇得的是疖疮,长在后背,害羞地解衣,一边喃喃地说:“医师切莫多虑,我乃贫贱之身,绝不纠缠于你……”
何医师回话,“切莫因为无钱答谢有此念头……”
寡妇羞涩地捂脸,“非也,乃本心使然,医师可否以为不知廉耻?”
何医师防线顿然垮塌,“非也,形骸放浪之人岂会贫穷至此?”看见少妇洁白肌肤,再不能自抑,抖着手缓慢触摸。
二人一触即合,那一次才真正品尝到异性为何物,饥渴的女人热情奔放,如鱼得水般地畅游。
在他离开之时,寡妇出门相送,依依不舍。
他轻声劝说:“找一个本分人再嫁,切莫空守一世。”并留下为数不多的银两。
何医师并未从此解封乱性,依旧恪守既定原则,若是纵欲不知何时招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