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向大家拱手,“在下姓徐,不必客气。”说完落座。
老鸨派丫环去收银两,夸赞几句,“我‘西凤雅居’上宾多多,当真是蓬筚生辉!等一下定让头牌前去敬酒。”说完扭头高举双手拍三下。
厅堂静如止水,皆扭头望着闺房出口。
只见有两名服侍丫头两边站立,当中有一位婷婷玉女出现在门口,一身粉色带绿的纱衣霓裳,一头乌黑的长条环状发髻,宛如画师阎立本绘制的仙女。
众人皆瞠目结舌。
景辛寅一眼认出,她就是白天遇见的楚茵姑娘。实在是吃惊不小,扭头去看乐叔,但只能用眼神说话。
乐叔的表情稍迟一步,反应慢他半拍,小声嘀咕,“嘶,这如何可能?”
景辛寅悄悄立一下右掌,示意他淡定,然后目光转向楚茵,心想:白天见她时就感觉不对,务农之人肌肤岂会那般细腻粉润?
楚茵换上这身服饰更显婀娜多姿,高挑、柔软、妩媚,似乎找不出更贴切的语言来形容,文字的苍白此时暴露无遗。
当她迈着莲步移动到厅堂中心时,众人暴发出热情的掌声,赞美声不断,
“哇!好比在湖面漂浮的莲花。”
“一睹俏容,不枉此生矣……”
“嗯,果真赛过‘牡丹园’头牌素忻……”
…………
楚茵在中心打转着,连续做几个欠身礼,“见过列位客官……”
动作煞是好看,把男人们看得是魂不守舍,耳朵被割掉也会忘记疼痛。
她的嗓音格外动听。
有些女子样貌艳丽,却嗓音欠佳;有些女子嗓音动听,见到容颜却使人遗憾。二者兼备者着实少见。
乐叔慨叹,“站在灯笼下韵味更是浓郁,不亏为头牌……”扭头小声问:“贤侄,你尚未近女色,今晚可否愿意以她做成人之礼?”
景辛寅白他一眼,反驳,“二叔,可否愿意为我出千两银子?”
乐叔卡住,“这……”
身边一名商贾泼冷水,“咳,想都莫想,次牌尚未开封,何况是头牌?耐心等待三年五载,倒也可能,哈哈……”
另一位商贾也迎合,“一旦开封,便要走下神坛,价码也会骤降……除非老鸨找到新的头牌,否则莫想美事。”
乐叔顿然变成夏日的茄子,蔫下去。
老鸨牵着楚茵的玉手抚摸,让所有男人艳羡不已,“如何?可否合列位心意?想不想见识她的才艺?”
众人皆拍手叫好,
“教她舞一曲!“
“定然百看不厌……“
“跳一夜可好?”
…………
老鸨啐那人,“想让姑娘跳一夜?想得倒是美,一刻钟我都心疼……”
众人皆以笑奉承。
刚才舍百两银子的乡绅徐公起身,躬身作揖而语,“**还望给老夫薄面,请头牌为诸位客官拿手才艺。”
老鸨笑脸答对,“既然徐公提议,哪有回绝之理?借文人雅士之言:汝若大方,吾岂可怠慢……想听乐器弹奏,还是想看她妖娆舞姿?任您选。”
徐公容光焕发,“哦?还会弹奏乐器?琵琶技艺如何?”
老鸨炫耀,“何为才女?琵琶、琴瑟、排箫、长短笛,皆不在话下。”
众人皆叹,
“徐公,乐器有何稀奇?欣赏舞姿才好。”
“琵琶司空见惯,俗不可耐矣……”
“楚茵姑娘这身段,若不点舞蹈,实属浪费人材。”
…………
老鸨当场回驳,“啧啧,瞧你们那副嘴脸,赶紧擦拭口涎……今日以徐公为主,他喜欢优雅,楚茵姑娘便弹奏琵琶。”
众人皆看着徐公哀求。
徐公只得改口,“呵呵,**,既然诸位要欣赏舞蹈,老夫也不好忤逆,就让楚茵姑娘跳一支舞。”
众人叫好。
老鸨只得点头,“也罢,舞蹈种类繁多,采桑舞、采莲舞、飞仙舞、怀春舞、春蚕舞……要看哪一种?”
众人意见不一,纷纷叫喊,
“采桑舞……”
“飞仙舞……”
……
平日活跃的王公起身进言,“依老夫之见,春蚕舞最有特色……”
徐公没少占王公好处,便欣然点头,“好,我相信王公眼光,就点春蚕舞。”
老鸨扭头去看面色绯红的楚茵姑娘,“你这身服饰正适合这支舞,莫使诸位客官失望。”
楚茵姑娘欠身答应,“奴家知道。”
老鸨一旁落座。
几位侍女或是坐在乐器前,或是怀抱乐器,准备伴奏。
舞蹈区域铺有红布,侍从将吊在顶棚的红灯笼换成绿灯笼,于是那片区域顿时呈现绿光。
楚茵姑娘静卧,宛如一只放大的绿色春蚕,可谓是形散神象,客官们赞叹不已。
委婉的乐曲响起,预示着春天来临。
楚茵柔软的身体像是在一片树叶上蠕动,蜷缩的四肢缓慢舒展,充分展现柔美姿态,身体此起彼伏,长颈后抑,上身逐渐立坐,又缓缓倒下,产生强烈的视觉冲击。
精彩处,掀起阵阵喝彩。
只见,双臂做出蚕虫蠕动的动作,韧性十足的双腿合并缓慢向上顶起,动作煞是优美。一个轻盈矫捷的转身,整个身姿翻过,反面而卧,胸脯贴到地面,后肢带着弹性下沉,活像蚕虫在树叶上移动。
又响起一阵喝彩。
楚茵的功力相当到位,身体刚刚卧下,头部又向上抬起,柔软的身体向后移动,一匝一匝,形象生动,女性身体的柔美尽显其中。
景辛寅还是第一次欣赏这种舞蹈,有一种耳目一新之感,不由地摇头轻叹。
乐叔更是看傻了眼,不时地发出赞叹声来,“贤侄,此女房术定然也得……”
景辛寅白他一眼,小声责怪,“二叔只往歪处想,我看到的可是人体之美……”
乐叔抿嘴窃笑,“鬼才相信,除非你不是男儿身……你瞧那些人,哪个不是在流口涎?若不是老鸨在旁边守护,恐怕早有人扑上去搂抱失态,嘻嘻……”
景辛寅轻轻啐,“庸俗,下流,我绝非同类……”
乐叔却取笑他,“哧,舞蹈正是源自男女欲念,否则谁会这般痴迷?”
景辛寅反驳,“何以见得?女子舞蹈算是出于此,男子舞蹈又做何解释?”
乐叔思考片刻,回话,“男子舞蹈出自力量展示,但归根结蒂还是出自欲念,正所谓阴柔阳刚,两种原始之力相互抵消,方可达到世间平衡。”
景辛寅扭头白他一眼,“听起来倒是新鲜,定是读过周易之学,切莫胡乱套用。舞蹈出自人类生产劳作,与羞涩之事不相干。”
乐叔歪嘴,“至少二者兼之,而且后者占主导地位。”
此时,楚茵姑娘的春蚕舞结束。
众人兴奋不已,用各种方式表达赞美之意。
楚茵姑娘含笑做欠身礼。
老鸨命侍从赶紧将绿灯笼调换成红灯笼。
客官纷纷邀请楚茵姑娘到自己的酒桌陪酒,价码叫得很高。
老鸨却说:“列位客官莫急,楚茵姑娘可是我‘西凤雅居’头牌,不是出价高便可请得,还要看她情不情愿,这个规矩可是破不得。”
有客官喊,“那,请楚茵姑娘斟酒如何?”
老鸨手中的手绢一甩,“耐心等待,首先要为徐公斟酒,还有王公……”
乐叔陡然去看景辛寅,“贤侄,机会来矣……**发话,陪酒权在楚茵姑娘手中。等一下你递个眼神过去,她肯定会到这边来。”
景辛寅脸一沉,小声提醒,“二叔,你这是想找麻烦,多少人在惦记她,当真瞧不出来?”
说话间,感觉有人在身后触碰他。
景辛寅反应极快地回头,原来是朱雨姗不声不响地站在身后。
乐叔也回头瞪视,“朱姑娘?”陡然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脸色阴沉下来,“你来做什?”
朱雨姗垂下头,小声说:“我知道二位对我有误解,回头定然解释……”
景辛寅赶忙摇头,小声提醒,“有话回头再说……”又问:“你到此处有何贵干?没瞧见全是男子?”
朱雨姗也是小声回话,“我与**相识,否则也进不来。”像是有难言之隐,小手拧着衣襟。
乐叔冰冷地说:“莫非里正怕我二人逃跑,派你来盯梢?”
朱雨姗表情纠结地看着乐叔,“非也……我是担心那些歹人复返,再次遭劫。”沉默片刻,接着说:“家中只有我母女二人……”
乐叔不耐烦地说:“为何不请邻居陪伴一夜?”
朱雨姗一脸哀怨,“家中发生命案,邻居皆为恐慌,如何肯来?”
景辛寅看着乐叔说:“二叔去陪伴如何?此事我二人脱不了干系。”
乐叔极不情愿,“哦,好事你一人独享,打发我去陪死人?”
景辛寅用眼神交流:我留在此处有要事,那边不可撒手不管。
朱雨姗小声解释,“等熬过三日,待家父出殡,小女定然亲自安排二位享受一夜。”
景辛寅赶忙回头看她,意思是:你把我叔侄二人当成何种人?
乐叔却皱眉头直说:“三日?你以为我叔侄二人,会在此地停留这么久?”
朱雨姗又是低头,吞吞吐吐,“反正,反正二位拿不出三千两银子,里正大人不会允许离去。”
乐叔想怒,撞上景辛寅的眼神克制住,甩一句,“遇见你,算我叔侄二人倒血霉。”说着站起来,依依不舍。
景辛寅提醒,“遇事需谨慎,明日一早我便去见你。”
孙氏赶忙问:“乐兄因何要离去?”
乐叔向商贾们作揖而别,“外面有些事情要处理,各位尽兴,哈哈。”勉强笑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