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投入这清彻见底的河水吧,也许,楚鸿正在里面伸开双臂等待着拥抱自己!就投入这清彻见底的河水吧,活着,没有了楚鸿,还能叫活着吗?
阮凤竹一闭眼,足下水纹层层,恰好带自己与楚鸿地府相会。
“楚鸿,我来了,我来了,上穷碧落下黄泉,你只待我来寻你!”
“凤竹,凤竹——!”
“楚鸿!”
突然响起的再熟悉不过的呼唤,令阮凤竹机灵灵警醒了,她大叫一声:“楚鸿,是你吗?”
四野里,风轻轻水潺潺,悄寂空旷,却哪里有盖楚鸿的影子?
阮凤竹垂下头去。
水中的倒影憔悴而落寞。
阮凤竹再次闭眼,往水里又迈了一步。
“凤竹,凤竹——!”
奇异的呼唤声又开始了,阮凤竹倒抽了口气,四野仍是茫茫。
“难道,楚鸿的尸身不在此处,我纵死了,也是找不到他的,莫非因此他才一再的阻止?”
阮凤竹清醒了,“对啊,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楚鸿的尸身,自己怎能去死?”
想至此,阮凤竹放开喉咙:“楚鸿,你在哪儿?告诉我,你在哪儿?”
没有回应。
往昔熟悉的声音再不在自己的耳边响起,那熟悉的容颜也不复存在。
今生今世,她再也看不到最熟悉的那个人!
阮凤竹迈回了湿透的双足,又怔怔的四处寻找。
七月过尽,八月又来。八月过尽,九月又来。倏忽间夏尽秋来,秋叶迎风凋落。
满目的野草荒芜,更增添断魂人的伤悲。
阮凤竹幽幽然独来独往,天际一只孤鸿始终缥渺相随。
阮凤竹几疑它是盖楚鸿的魂灵,几次默默祷告:“若它是楚鸿,便栖息在我身边。”
奈何孤鸿时旋时飞、寂寞流连,却从不肯栖息过来。
阮凤竹长叹一声,独自又上路了。
四季的变化,在无情山没有多大的不同。
秃石依旧突兀,荒山仍然挺拔,既无黄叶满眼又无枯木沧桑,感受不到秋季的萧条瑟然。
无情山后是深深的一个峡谷,峡谷下如万马急奔的飞淌着一道激流,深不见底。
峡谷上游是一帘倒挂的瀑布,水击到平展展的青石上,溅得碎玉纷飞。
青石旁边是一眼深潭,里面蓄满黑沉沉的水。
盖楚鸿被细绳捆住,挂立深潭中,只露出头来。
秦良玉蹲在潭边,手里提着一只竹篮,不时的往潭中洒些什么。
她撒完最后一把,抬头对俏丽一旁的冷飞霜道:“帮主,八八六十四天已过,盖楚鸿能醒么?”
冷飞霜凝视着盖楚鸿,沉吟道:“但尽人事,成不成且看天意吧!”
见秦良玉黯然,冷飞霜又道:“他已练至‘缚狮搏虎拳’第三层,内息调畅,本能自护心脉。
这一掌若是别人打的,他早已无碍;然而不幸的是他乃自己打自己,麻烦就在这儿。不过瞧他的气色还好,或许善人善报,也未可知。”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
秦良玉叹口气,提起竹篮,道:“我再去采些黑菌。”
“不用了!”
冷飞霜阻止:“今日是最后一天,不宜浸泡的时辰过长。”
她望望浅红色的旭日,道:“一个时辰后将他提起,我再运功为他疗伤。”
一日一夜过去了,秦良玉寸步不离的守护,眼巴巴的等着盖楚鸿醒转。
次日清晨,冷飞霜再次为盖楚鸿疗伤之后,沉吟不悦。
秦良玉的心揪成一团,问道:“怎么,不成么?”
冷飞霜没有答言,自行出屋。
秦良玉追出来,叫道:“到底怎么样?”
冷飞霜站住了,扭头瞧了瞧她,轻轻说道:“都两天了,还没太大的起色,”冷飞霜摇摇头,“成与不成全看今天了。玉姐姐,你,还是别抱太大的希望!”
秦良玉怔怔的望着冷飞霜远去,忧愁焦虑一齐涌来。
她回到屋中,看着人事不知的盖楚鸿,真是百爪挠心。
那日,自己来梅林镇祭奠马千乘。
重至伤心地,秦良玉大哭了一场。
想想夫郎的惨死,又想想自己孑然一身孤苦无依,几乎难有活路。
祭奠过后,回山途中,经过土山。
无意中听下山的众人叹息盖楚鸿的惨死,纷发议论。
秦良玉乍听噩耗,唬得险些坠马,心想:“难道真有此事?眼见为实,且去瞧瞧。”
她来到土山,阮凤竹已然昏厥过去,旁边的盖楚鸿鲜血满胸,颜面惨白。
但是,秦良玉不敢相信他是死了。
她知道无情山的黑菌潭包医百病,具起死回生之效,冷飞霜常常在那里沐浴,所以几次都没被秋心迷倒。
当下秦良玉顾不得伤心,抱起盖楚鸿急如流星的催马回山,求冷飞霜援手医治。
至于阮凤竹,秦良玉恨她轻信人言,心想:你哭死最好!
然而,此刻伤心过度的秦良玉,却忍不住想,老天到底不成人之美,而宁肯冷酷的拆散人间眷侣。
真是该杀的老天!
她正悲愤的胡思乱想,却见盖楚鸿右手一颤。
秦良玉吃了一惊,莫非自己眼花了?
急忙用力揉揉双眼,盖楚鸿又不动了。
冷飞霜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稀粥走进,轻轻的放在桌边,回身又走了。
秦良玉不错眼珠的望着盖楚鸿,不一会,盖楚鸿双唇一动,眼睛竟睁开了!
秦良玉大喜若狂,语无伦次的叫道:“醒了!醒了!他醒了!死不成了!天公有眼,善有善报啊!盖大哥啊!……”最后直流下泪来。
盖楚鸿双手撑着床,十分的虚弱。
看着近乎发癫的秦良玉,盖楚鸿满眼的诧异,再听她满嘴的死呀活的,一时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秦良玉道:“盖大哥,你记不起了么?土山上……”
盖楚鸿一下子想起了,问道:“凤竹呢?”
见他死后余生仍念念不忘阮凤竹,秦良玉不由心底一叹,情字误人啊!
遂道:“饿了吧?”起身端过碗,“先吃粥吧。冷帮主亲手做的。”
盖楚鸿真感到饿了,接过就喝。
秦良玉突然撂下脸来,抢手朝碗打去,‘啪’的一声,粥碗碎成几瓣。
盖楚鸿一愣,却见秦良玉怒目横眉、叉着腰的点指他,喝道:“盖楚鸿,你既然去死,为何还想吃?你,竟然去死?!你居然做出这般懦弱的事!你知道死意味着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