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结便在这里。”
阮凤竹道:“如果说衣衫碎成小片,我想我还可以说清楚,但衣衫碎成了粉,对着那些微末粉尘,任凭我说破了唇舌,啸天也绝不会相信的。”
“也是。你二人众目睽睽之中衣衫凌乱,便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你口口声声的喊啸天,这是否说明你依然还在爱他?”
阮凤竹一愣,她从没有注意过这些,现在想想,事到如今难道自己还爱他?
抬头远眺,阮凤竹并未回答。
“我一定会帮你弄清楚的!”
半响,她听到他坚决的说。
阮凤竹像迷路的小孩终于可以找到倾诉对象,一腔的怨愁喷泻而出。
她很奇怪为什么一直讳若猛虎的丑事,竟会坦坦然然的、毫不隐瞒的与他长谈?
“好了,别再想那些陈年旧事,没的惹自己不开心。”
盖楚鸿有意岔开话题,故意笑道:“阮姑娘,我会唱小曲你信也不信?”
阮凤竹迟疑的望着他。
他随口哼了几句,又道:“你不用感到奇怪,平日走南闯北多了,茶楼酒肆里常听人唱曲儿,就这么顺耳就记住了。我是不是很聪明?呀,你居然敢不佩服?方才他们夸我人智武功过人的!”
听他刻意的畅怀大笑,故意的调侃,阮凤竹当然明白他的意图。
不好打击他的兴头,阮凤竹勉强笑了笑。
盖楚鸿自顾自的说笑着,不时露出灿烂的笑容,使人心里非常舒服。
又讲了几句闲话,他对阮凤竹一笑,又道:“前些日,我一不小心学会一曲《寻梅》,原是为应付雪儿的纠缠,今儿正好唱给你听吧。”
盖楚鸿抖抖袍袖,站起笑道:“抖抖袍袖算过场,听好,我要唱了!”
“冬前冬后几村庄,溪北溪南两履霜,树头树底孤山上。冷风来何处香?忽相逢缟袂绡裳。酒醒寒惊梦,笛凄春断肠。淡月黄昏。”
他一边唱一左倒西歪的做动作,故意逗阮凤竹。
阮凤竹一来不好意思再纠缠于难过的事,而冷落盖楚鸿,二来实在忍不住他的怪相,喷然笑出。
之后,她道:“世之文人多不以这种乡野俚曲为忤,倒实是清高自误。就拿这曲子来说便称得起妙永隽文。”
盖楚鸿又是一笑,阮凤竹心里忽的一动,立时想起雪儿说过“大哥哥只有在妈妈面前才会笑”的话来。
细细寻思,楚鸿对别人永远是一副冷漠孤行、不苟言笑,甚至令人不寒而栗的样子,而自己面前,他确实是有说有笑的。
不及多想,只听盖楚鸿解说道:“不错。这曲子妙就妙在写出一个寻字。踏破铁鞋,忽然发现,真有令人豁然开朗之感。而那句‘冷风来何处香’写的含蓄有味,与姜尧章诗‘梅花雪里无人见,一夜吹香过石桥’堪称异曲同工。”
阮凤竹有些惊讶:“鸿儿,你对诗词也如此精通?我们一直认为你只精通武功的!”
“叫我楚鸿不要叫我鸿儿!”
盖楚鸿淡淡的说,语气异常执拗坚决。
阮凤竹一呆,盖楚鸿伸手指向落日,道:“快看,落日原是黄黄的,现在又变成血红色了!”
果然,落日泛着透明的金黄色,在青翠的近乎浓绿、浓绿的近乎黛青的林木之上,异常的艳丽奇特。
如带云霞缕缕的围在它的腰际。
一时起了微风,从太阳的方向扑面而来,暖暖的、轻轻的,让人更感觉到太阳的温柔。
夕阳逐渐下沉,直染红了整个西方。
边缘清晰纸剪的红日,仿佛大师画笔下的杰作。
二人坐在如茵绿草上,周围绵延着无尽的绿意茸茸,与远方玫瑰色的夕阳交相映衬,万分美丽。
两人陶醉的观赏,到最后,太阳竟而成了紫色!
阮凤竹忽的想起,取出腰间的双飞蝴蝶,问道:“楚鸿,记得我与大哥成亲那日,你留下了这首词,我想来想去想不通,到底什么意思?”
盖楚鸿苦笑一声:“什么意思?准拟花开人共卮,不料花开人去时。那时我想,我怕永远都是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知晓了吧!”
阮凤竹更糊涂了,唉,她恐怕永远也别想搞懂这个变幻莫测的盖楚鸿了。
正自疑惑,却听左边丛林里窸窸簌簌,树木一分,秋韵出现在眼前。
阮凤竹奇怪:“秋韵,你怎么来了?”
秋韵无言,只道:“少堡主,请您这边说话!”
阮凤竹不明白为何背着自己,却也不便相问。
秋韵将盖楚鸿领到远处,深深一福,说道:“少堡主,您又救了夫人一命。”
盖楚鸿道:“阿姨太客气了!没什么的!”
秋韵道:“我特意在此等候,就是为的替夫人谢谢少侠。”
说着,她就势下跪,泪已落了出来。
“如果不是少侠仗义执言,夫人这次又得难过了。少堡主,您的大恩大德,秋韵若有机会定然报答!”
“不敢当!阿姨,没您说的那么严重!”
“不,”秋韵道:“夫人的个性我了解,她是外柔内刚。冷帮主撵她那日,她只是流泪,硬忍着不哭出声,天知道她的心早碎成了多少瓣!今日若非您仗义执言,不知道她又伤心成什么样子呢。”
说完,秋韵不住的叩头。
盖楚鸿慌忙还礼,心内不由惶惶。
秋韵终于起身,却一声叹息:“唉,世事难料,当初帮主吃尽了千辛万苦、走遍了天涯海角才找到夫人,要夫人嫁给他,也可谓用情至深,谁承想今日竟会是这般下场!”
盖楚鸿摇头叹息:“冷帮主是妒令智昏了。”
“妒令智昏?少堡主真是抬举他,冷啸天生来无情无义,那里来得智?况且一个昏字也赎不完他的罪孽!”
“少堡主您不知道,十六年前夫人与盖堡主、冷啸天结拜后,他二人同时爱上了夫人。夫人不愿伤害其中的任意一个,便悄悄离开了。夫人不伤害他们,他们却肆意的伤害夫人。”
秋韵越说越气,到最后已是颜容纸白。
“可当年的冷啸天,是以深情打动的夫人啊,谁承想他竟这般绝情,这般对待夫人!”
她旁观者明,看到事情发生的全过程,心里一直是恨透了冷啸天的。
如今冲口而出的怒斥,已足见其对他的深恶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