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沙镇驻扎两天后,打听清楚的雷林,就带着一个营的士兵,在带路党的带领下,朝着乡下夏家围寨行军而去。
他要去筹措“军费”,也就是打击当地最大的缙绅豪族。
按照颜政的命令,那就是每到一地,最富裕的缙绅都要被狠狠打击,敢于抵抗的话,那就格杀勿论。
这么做的目的,除去捞一把以外,就是通过摧毁地方缙绅,达到摧毁地方产业的目的。
例如松江府,颜政就已经下令,要华夏军去将当地最大的棉布作坊,一一捣毁,将当地与棉布生意有关的缙绅,一一抄家。
只有物理摧毁大明的一些产业,才能让东秦的产业更加迅速的发展,也能通过抄缙绅的家,捞到一大笔钱。
这种两全其美的事情,颜政怎么可能会放过?
至于道义,华夏军里头的宣教员可不是吃素的,只要有一个污点,就能开十天十夜的审判大会。
再说了,只要是缙绅,那么腌臜事就少不了,尤其是这些兴盛几十年,借着祖辈余晖繁盛的家族,更是只知道蝇营狗苟,即便是从浙东杀到京师,路上也决计不会误杀了一个缙绅。
所以打缙绅,反倒是会取得老百姓的支持,他们巴不得这些老爷们被人狠狠收拾。
……
“李大哥,你为什么是拿刀,不是拿着那种长枪?”
“因为我是连长,连长就是长官了,长官才有资格佩刀!”
“那……那你不是说,枪最厉害吗?”
“当然是枪更厉害,但是连长就是用来指挥的,不用亲自开枪。”
“可是那些厉害的将军,不都是亲自上场厮杀的吗?”
“咳咳,我们东秦不一样,你那是在戏文里看的吧!”
“嗯嗯,就是戏文里看的……”
相处两天,李勇已经同屋主人的关系极其融洽,尤其是这家的小儿子,更是开始粘着他问东问西,对华夏军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李勇也很亲切的同他们交谈,很老练的与宣教员一起,套出了不少的话。
这家姓罗,小儿子叫罗富贵,女儿叫罗桂香,还有个大儿子,在集镇上当脚夫。
一家人的生计就是发豆芽卖,每天起早贪黑,勉强能够维持生计。
只是听了他们的收入后,李勇都震惊了,这一大家子人,一个月的收入,还抵不过他当兵一个月的五分之一。
这还是比较富庶的一个集镇,想不到小家小户的日子,也是这般难过。
更何况在集镇里,柴米油盐,每一样都要拿出钱去换,遇到饥年米价腾贵,一家老小就都要过苦日子。
李勇同罗富贵说了一会话,又给了一颗糖后,这个小男娃才不再纠缠他,屁颠屁颠的拿着糖出去炫耀了。
“这娃子,可真像小剑小时候!”李勇笑望着他跑开,便是拿出作战笔记,准备写下今日的口令。
他一抬头,发现何安这个混小子,居然同这户人家的大女儿,正在有说有笑。
“传令兵!”他喊了一声。
何安没有听到,还在做着战术动作,逗姑娘家开心。
李勇瞬间不爽,跑过去就是提着何安的耳朵说:“传令兵!”
何安尴尬无比,忙立正说:“到!”
罗桂香见状,也捂嘴偷笑起来,这伙怪人给她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尤其是这个少年兵,更是呆头呆脑又爱吹牛皮,偏偏还是个胆子极大的,不像集镇上的其他少年,连与姑娘家说句话都得拉开点距离。
何安被李勇提走了,一边走一边还让他重复口令。
等坐定后,何安才说:“连长,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呵,怎么,看上人家姑娘了?”李勇打趣道。
“没有!”
“没有你这么心急做甚?”
何安脸红透了,他虽没皮没脸,可那是没人说破。
“李军爷……,哦,李连长,能求你个事吗?”就在何安尴尬之际,这家的户主罗老爹凑了过来。
“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李勇笑道。
罗老爹犹豫了一会,低声说:“我……我刚出去找了一圈,这才知道我家大儿子,为了几两银子的报酬,去当了夏老爷的乡勇!”
“什么?”李勇眉头紧皱了起来。
罗老爹啪的跪下道:“李连长,我大儿子定是不晓得你们是好人,这才受了夏老爷的蒙骗,眼下你们派兵去打夏老爷的围寨,我怕……”
“你先别急!”李勇心想着急也没用,打仗的枪炮可不长眼。
“你放心,我们华夏军只诛首恶,你大儿子应该只是普通乡勇吧?如果这样,只要躲过枪炮,就没事了!”
罗老爹被扶着站了起来,整个人都木住了,他也知道事已至此。
他失神的回到里屋,同他婆娘和女儿说了此事后,里头立马就传来了哭声。
李勇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伙人家是实诚人家,可卷入了战争之中,子弹可不会认人。
他也只能祈祷,期望这家人的大儿子,能够一排排枪后就跑。
……
第二天中午时分,雷林率领队伍回到了白沙镇。
随行的还有三百余人的俘虏,以及二十多辆牛车押运的战利品。
一个缙绅的围寨里,居然就能挖出三万余两白银,还有大量的古董字画,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只是雷林却并不高兴,他没想到围寨的乡勇,比明军还要顽强。
他们炮轰围寨之后,刚进门就遇到了一伙不要命的乡勇。
步枪在近距离压根不敢击发,只能同他们拼刺刀,最终付出了一个士兵死亡,四个受伤的惨重代价。
气的雷林将这家缙绅以及乡勇教头,通通都给抓了过来。
当夏老爷站在前头,被黥兵押着来到集镇中央时,全镇的居民都围拢了过来。
此刻的夏老爷,丝毫没有往日的做派,家中贵妇女卷们,也是一个个哭哭啼啼,显得极其的狼狈。
雷林让人搭起一阵高台,又让士兵召集全镇百姓,他要公审!
随着夏老爷被押解上台,底下一阵阵的惊呼声,这个夏老爷就这般被扣住,跪了下去!
“本镇缙绅夏衍,鱼肉乡里,草管人命,横行霸道!还企图顽抗,招募乡勇对抗我华夏军,犯下不容饶恕的罪行,本镇百姓,有何冤屈,尽可揭发……”
随着宣教员黄桂一通斥词,本镇百姓一个个都愣神的望着这一切。
等到终于有人站出来揭发夏老爷罪行后,他们便是开始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随着揭发的人越来越多,夏老爷及其亲族的罪名也越来越多。
待到审判结束,只见几个华夏军士兵,举枪对着夏老爷及其族叔和几个儿子的后背就是一枪。
五具尸体就出现了空地上,还有几具在抽搐。
在场百姓无不惊愕,当了几十年土皇帝的夏家,居然……居然顷刻间就没了?
接下来,一个壮汉也被押解上了台。
这壮汉穿着破烂,一上台就引发了底下部分人的骚乱。
“是脚行的大哥罗大头!”
“没错,是罗大哥!”
“罗大哥是好人啊!”
……
底下不少百姓开始议论纷纷。
罗桂香和她爹娘,却是差点晕倒。
他们忙冲到台前,直接跪在了李勇面前,磕头道:“李连长,救救我大儿子,救救我大儿子吧!”
“李大哥,救救我大哥,求您救救我大哥!”
营长赵云毅见状,忙跑了过来,他很看好李勇,觉得这人绝对能当个营长,眼下可不能沾染这种政治问题。
诛杀首恶,可是君上定下的策略!
李勇也是铁青着脸,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赵云毅啪的就是一刀背:“怎么回事?”
“这……这户人家,就是我借宿的人家,台上的是他们的大儿子,为了几个钱,去当了乡勇!”
赵云毅看了一眼,瞬间了然:“这哪里乡勇,定是乡勇教头!”
他护了李勇一把,让他赶紧退下去,不要管这事。
雷林也看到了底下的反应,刚想让人宣读罪状,又觉得民情反应不对。
不过该杀,还是得杀!君上有令,只诛杀首恶,乡勇首恶便是教头。只有言出必行,才能让百姓慑于威势,不敢去随着缙绅一并抵抗。
而这个罗大头虽是脚夫,却是脚行大哥,学了一身的枪棒功夫,被夏老爷看上,招为了乡勇教头。
就是他在重赏之下,带着几十个乡勇,突袭了华夏军,最后走投无路,才跪地投降。
望着求饶的老娘,他也是泪流满面,不断喊道:“爹娘,你们快回去,莫要沾惹……莫要沾惹此事!”
李勇望了一眼台上的雷林,发觉他也正在看着这边。
他咬了咬牙说:“你们回去吧!华夏军言出法随,决计不会因为情面,而违反任何一条规矩!任何一条法令!在这个面前,即便是我这条命,也微不足道!”
罗家三口差点哭的晕死过去,他们想冲向台上,却被士兵拉开。
雷林沉默了一会,也点了点头。
随着罪状宣读,一根绳索就绞在了罗大头脖子上。
对付缙绅用枪杀,对付这种人,绞刑显得更人道一点。
望着罗大头断气,李勇不知为何,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
乡勇也不过是穷人,为老爷们卖命,求的也不过是一些银钱。
如此白白丢了性命,何其的不值得。
可是华夏军也没有办法,只要这些人跟着缙绅一起抵抗,就会对华夏军造成麻烦。
一想到人生在世,许多事情便是如此无道理可讲,纵然如何也难以两全,李勇就忍不住掉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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