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假期很快结束,各工厂开始复工复产,各村也开始修建水利。
颜政在假期一结束后,就往每村送上了一本新的历法,命名为《阳历》。
这份历法将开始指导农业生产,所有农技员都被叫到红房,接受了阳历知识的初步普及。
其实也不能算普及,单纯的告诉他们,每年该如何按照阳历,来指导农业种植。
实际上,后世咱们用的农历,就很接近现在的这份阳历,原因就是大清年间,利玛窦曾负责修订编撰过农历。
没错,咱们后世用的农历,其实是一个洋人编的!
而新历法一颁布,东蕃岛的农业生产,将更加的合理化。
配合上农肥和水热条件,不出两三年,就能在亩产上胜过大明。
且换历法,也确实是一件极具政治意义的大事。
历朝历代的皇帝,每年都会颁布大统历,为的就是彰显朝廷的正统性。
历任华夏君主,从儒教君权神授那一套开始,便是讲究皇帝的法统来自于天!
所以每当看到史书记载上,往往会有很浓重的笔墨,来记载各种天象变化。
对于古人来说,天象变化就是一种寓意。
倒霉一点的帝王遇到天象不对劲,还要赶紧下罪己诏。
……
盐港,隔离区。
这里收到阳历,已经是正月初六。
由于颜政在除夕那天也赏赐了一些肉干和美酒,所以这里的灾民,也算是过了个马马虎虎的年。
当收到阳历后,何二婶立马按照指示,将阳历交给了几个童生,让他们将新历带进课堂。
此时,隔离区的童生已经有四个,同这里两千余名灾民相比,他们真的算得上是高级知识分子。
他们接到阳历后,也搞不清楚这个历法的由来,不过看着上边的节气,还是多多少少明白一些。
“这东蕃大王,果然不是平庸之辈,创拼音,简汉字,改行文,现在又要换历法!”一个名叫邱睿才的童生,拿着这阳历感慨道。
邱睿才乃是第一批灾民中,流落至此的读书人,所以对后来者,隐隐有些资历上的优势。
现在除了教书以外,他已经领取到了一本名为《几何原理》的册子,每天都在钻研。
一旁的另一名童生林鸿德叹了口气,他已经年近六十,这回跑到东蕃来,也只有老妻一个,儿子和女儿全都饿死了。
他有些担忧道:“这摆明了是不愿服从大明的教化,誓要同大明做出个区别!”
“本就不是大明藩属,大明会典中,亦无东蕃的名号!东蕃连朝贡的资格都没有,既如此,定是不必遵从大明的教化!”孙茂典说道,他是这些人中最年轻的,也是唯一一个不是童生的童生,他其实只是个生员,连童生都没考上,只是来到东蕃后,就对外称自己是童生。
另一个童生萧二林也叹了口气,他喝一口酒说:“我等身陷蛮夷之地,若是此地不愿历行教化,我等苦读的圣贤书,又有何用处?”
四人皆是一叹,他们学的四书五经,在东蕃岛不让教,只让他们学了拼音之法后,拿着注音的课本,教这些学生识字。
一开始他们还认为,这些蛮夷能够创拼音之法来学汉字,想必是倾心于汉化,只是一段时间之后,他们才惊讶的发现,这里衣冠文物皆是不通中原。
“东蕃既然如此费尽心思的招募汉民,又不愿倾向汉化,那其究竟为何?”孙茂典疑问道。
邱睿才思忖道:“想必是东蕃人力匮乏,故而有此举动!据说湖广那边,亦是荒地众多,当地的豪绅,便大力招募流民去替其开垦耕种!”
“怕不仅仅是如此吧!”孙茂典目光锐利了一下,低声道:“诸位觉得东蕃的刀兵如何?”
“犀利!尤其是火器,其炮发时声如霹雳,简直摧枯拉朽!”
“其兵卒亦是悍勇,尤其是黥面兵卒,那日我见几个黥面的蕃兵,密林之中如履平地。”
孙茂典微微一笑道:“有如此刀兵,以大明之富庶,谁能忍住不心动?”
其余人皆是一怔,都觉得这话有道理。
这东蕃招募汉民,也大抵不过是为其耕种,若汉民一多,粮草一丰,回头再看大明这般富庶,那个蛮夷不想去大明看看花花世界?
“诸位,我再过两年就六十了!实在不想折腾了,能在东蕃教书度日,就算苟且残生了!”林鸿德见话题不对,赶紧把自个摘出来。
邱睿才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等安心办事即可,至于那大王想什么,咱们最好不要过问!”
孙茂典笑了笑,摸了摸刚长出半寸的发茬说:“你我现在,还有大明人的样子吗?”
“你这话是何意?”萧二林瞪大眼睛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诸位,咱们可都是大明的弃民!”孙茂典扫视众人说:“你们难道,就不想在此搏个前程?”
其余三人皆是沉默,他们心里头知道,自打上了东蕃,许多事情就回不去了。
“这里所做的事,大抵不过是想以夷变夏!可无论做什么,都不离开咱们这些读书人!”孙茂典侃侃而谈道:“依我之见,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只要东蕃大王赏识咱们,咱们亦是前程远大!”
“我余生,只想教书!不谈其他!不谈其他!”林鸿德连忙表态。
邱睿才复杂的看了孙茂典一眼,喃喃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其余我一概不想管,至于同大明如何,那是他大王的事,我亦不会有背刺之举!”
萧二林摸了摸头顶的头发说:“等头发长出来,我还是要蓄发的!既然东蕃不管蓄发衣冠之事,我还是不愿舍弃之前的衣冠。”
孙茂典鄙夷的看了三人一眼,拿起酒杯痛饮了一口。
读书人就是这样,四个人四条心,谁都有些小心思,又都不愿意过早的表露出来。
对于他们来说,此刻身在东蕃,前景还不明确,都不愿意过多表态。
都在等着实质性的利益砸到头上,可却偏偏又不敢出头。
且这些人心里,虽藏着对大明的恨意,可又对大明充满一种向往和恐惧。
在他们眼里,大明才是真正的文章锦绣之地,蛮夷之地终归是蛮夷之地。
…………
而就在这伙穷酸饮酒谈话之际,栈桥外也来了今年的第一艘船。
何二婶很是奇怪,想着宋家的船,不是说好了正月十五后才会发船吗?
她上前一问,立马被吓了一跳!
来人居然是宁波府人士,代表张贺前来求见颜政。
两艘船上,装满了送给颜政的礼物和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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