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魏四向朝云客栈掌柜询问邱乘云监衙方向。掌柜近五十岁,肥头大耳,有几分富态,仔细打量他,好奇地问:“去那作甚?”
魏四并不隐瞒:“寻邱乘云公公。”
掌柜略有所思后给他指了路。
监衙离客栈不远,魏四来到门外,拿出司礼监文书递给守门人。
“邱公公今日公事繁忙,无暇接客。”守门人根本不接。
魏四只好无奈回到客栈。掌柜看见他丧气回来,目光中流露一丝奸猾。
“掌柜,两间上房。”这时进来群身穿苗服的人,三男三女,皆挎苗刀。
掌柜习惯性地仔细打量他们,问道:“各位从何处而来?”
“两间上房,问这么多干嘛。”说话者鲜红苗服绣五彩蝴蝶,带银色项圈、耳环、手镯,无其他配饰。大眼琼鼻,粉脸透着坚毅。
掌柜不再多问,引他们到二楼房间,正在魏四他们房间左侧。
崔应元有的是银两,给宋秀莲也要了间房,在他们右侧。担心魏四,秀莲也来到魏四房间等着。
见魏四脸色沉重,三人知不顺利,便未相问。
气氛凝重,魏四自我解嘲道:“邱公公今日不在监衙,我明日再去。”
“好嘞,走,到街上逛逛。”崔应元建议道。
四人走出房间,魏四见苗人的房间紧闭,很是奇怪。这大白天的,房内酷热,为啥不开门通风呢?
街上走了一通,见一家酒楼前众人围观,上前观望。但见一男持刀,一女持棒,木棒敲击刀背,正在砧板上切鸡片。两人配合默契,木棒敲击刀背的声音虽轻重变化而抑扬顿挫,节奏明快,犹如聆听乐曲般。
这时一旁的伙计大声介绍这是酒楼的招牌菜“棒棒鸡”,众人齐声喝彩。
对名菜佳肴颇有研究的魏四立刻带他三人进入品尝。鸡片均匀,高汤和油透彻地渗入鸡肉,味道极其鲜美。
回到客栈时,掌柜笑着魏四过来,道:“我叫邱朝云,有什么麻烦事,可以找我。”笑时脸庞那两对肉颤动不停,把眼睛都似遮住。
“哦。”魏四想着他这句话回到房间。左侧那两间房仍旧紧闭。
你叫邱朝云与我何干,为何对我说这话?邱朝云,邱乘云,莫非?另张床上崔应元发出响亮鼾声,久娃也已睡着,魏四还在想着这事。
子夜时分,辗转反侧的魏四突然听到隔壁房间的后窗有响动,好奇地爬起,从后窗偷看。但见那六人皆穿夜行衣,从窗跃到后院中,然后悄然打开后门,鱼贯而出。
全是练家子的。魏四已有判断。这半夜出去做什么呢?打劫?莫非他们是绿林大盗?
“魏四哥,咋还不睡?”久娃醒来小便,见魏四趴在后窗,不解地问。
“嘘。”魏四让他禁声。久娃小便完,也趴到后窗。
“你去睡。”魏四轻声道。
久娃一笑,“我不睡。”
约莫过了近两个时辰,后院的门打开,那群人进来。不过和出去时不同,有两人被背着,似乎受了伤。
来到窗下,一人轻声道:“二哥,你先进去。”魏四认出是那穿鲜红苗服的女子。
她身后那人甩出勾索挂在窗上,然后一抓绳索,脚蹬墙壁,两下子便从窗而入。
“大哥,你背四弟先上。”她道。
“四弟抓住。”被她喊大哥那人叮嘱所背之人,抓住绳索攀到窗口,在先进去那人帮助下进了房间。
“阿希,把阿布给我。”她又道。
“小姐,我行。”听声音是女的。
这就对了,三男三女,剩下的是三个女的。
她还是把阿布抢背过来,紧抓绳索,只腾跃两下便到窗口。身法飘逸,如履平地,明显是这些人中武功最高的。
“好。”久娃这孩子不禁大声称赞,魏四想阻止未来得及。声音在这深夜极其响亮。
“谁?”她探头望来。由于就在隔壁,相聚不过两米,她便看见已站起的久娃。
魏四见久娃犯了江湖大忌,忙也立起,探出头轻声道:“没事,没事,我们什么也没看见。”接着赶紧关窗,狠狠瞪着久娃。
接下来呢?应该是杀人灭口。魏四心想。忙对久娃道:“快拿剑,守门后。”
久娃很开心地拿起剑和魏四一起站在门后,等着。但直到天快亮,仍无动静。久娃很失望地收起剑,“你守着吧,我去睡了。”
魏四忐忑不安地又守了会,见没动静,在床上稍躺会便起身往监衙。
大清早的,监衙却很热闹。门外士兵肃立,大门处众多官兵不断进出。
“发生了什么事?”挤在围观人群中的魏四问身边老汉。
老汉左右张望下,小声道:“昨夜又有人闯监衙。”
一个“又”字,说明不是第一次。
过很久,士兵簇拥两人出来。一人全身盔甲闪亮,腰挎佩剑,目光炯炯,颔下胡须略白,五十多岁仍昂首挺胸,脚步沉稳,颇有威严,是位老将军。另一人矮了半头,面孔很大,身躯肥胖,太监官服,让魏四马上想起朝云客栈的掌柜。
“啊,连刘大刀刘将军都来了!”那老汉惊道。
魏四再看,那老将军身后一魁梧雄壮的士兵扛着柄镔铁大刀,看那架势足有百十多斤,顿悟。
有人低声道:“这狗矿监尽然请来刘将军,真是个怕死鬼。”
“刘将军是谁?”魏四好奇地问。
老汉打量下魏四,“你是从外地来的吧?”
“正是,到重庆不足三日。”
老汉很自豪地介绍:“刘将军刘铤骁勇善战,曾大败侵我云南的缅甸军,又入朝大败倭寇,前年入蜀率军队平杨应龙叛军,杀敌无数,威名远扬。”
“旁边那人是谁?”
“他就是狗矿监邱乘云。”老汉唾弃地道。
魏四惊讶着又望去,见此时的刘铤在邱乘云前面颜和善,低头轻语,却似在讨好般。
再看邱乘云,听完他的话,一拍胸脯,说了一大通话,象是在保证什么。
刘老将军留下一队士兵后上马离开,邱乘云也入了监衙,围观人*头接耳地散尽。
魏四拿着文书走过去,谁知还未到大门,守们士兵已挺枪大喝:“干什么的?”
“我……”魏四双手把文书举起。
“滚远点,再靠近就不客气了!”士兵们根本不理睬。
又一次碰钉子的魏四闷闷不乐地回到客栈,看见掌柜,连忙向前相问:“邱掌柜,那邱公公与你是何关系?”
邱掌柜心中偷笑,“我是他大哥。”
一听此话,魏四尴尬地笑道:“魏四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邱掌柜不要放心里。”
邱掌柜笑得眼睛又消失,“做什么事都需要门路的。”
不就是要钱吗?魏四心中鄙视。“魏四十分想见邱公公,却苦无门路,不知邱掌柜可否帮忙疏通?”说话间,已从怀里掏出二两递过去。
邱掌柜的笑容不见,“邱公公公事繁忙,是这么容易见的吗?恐怕我无能为力。”
魏四又掏出八两,凑足十两。“邱掌柜,魏四从京城来此,已花销殆尽,还请您多多见谅。”
邱掌柜很不情愿地接过,“好吧,我尽力。”
“多谢邱掌柜,日后魏四发达决不会忘记您的引见。”魏四又连连致谢。
大概嫌银两不够,邱掌柜淡淡地道:“不一定能成。”
魏四相信他能做成,心情大有好转,走上楼去。见那六人的两间房仍紧闭,想起他们昨夜诡异的行为,不禁和监衙联系起来。
会不会是他们?想着走过时,突然门开,一把刀架他脖上,“别出声。”
魏四还来不及挣扎,已被拽入房内。房内五人,两男三女,只是其中一男是久娃,正乐呵呵地吃着苗族特色的腌鱼。腌鱼是苗族人把硬木树截断,挖空后做容器,将加好调料的鱼放入密封储存。虽就久娃一人在吃,整个房间都是香味。
对,昨晚有两人受伤,女的躺在床上,男的自是在另间房内。还一人嘛,可能在警戒。都已换回苗服,魏四问端坐中央的红衣苗女:“为何抓我?”他已看出她是领头。
“放心,良玉姐不会杀你。”久娃边吃边说。
被称为良玉姐的这位秀目瞪着魏四,“只要你不把昨夜的事说出去便无事。”
魏四忙答:“昨夜的事?昨夜我什么也没看见。”
他这答案,引她莞尔一笑,梨涡浅浅,韵味十足。“阿希,把刀拿开吧。”
“三妹,小心为好。”年龄稍长的男子忙阻拦。
她摆摆手,“大哥放心,如果他要报官,官兵早就来了。”
“放心,有我呢。”久娃拍胸脯。他好像已站到他们的队伍中。
“我叫魏四,很幸运能遇到各位英雄好汉,幸会幸会。”魏四脖间的刀已不在,主动报上大名。
“我们可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她的目光泛过一丝哀愁,稍纵即逝,“我是秦良玉,他是我大哥秦邦屏,那是我侍女阿希。”她毫不隐瞒地介绍,很是豪爽,“床上的是阿布。”
话音刚落,那位未看见的男子急匆匆地推门而进,“不好,有官兵。”
秦良玉、秦邦屏、阿希瞬间拔出苗刀,架到魏四脖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