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四话音刚落,杨涟便反对,“你只是内宫阉人,此疏乃臣下禀给皇上的,你没资格辩解。”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好办了。魏四微微一笑,“既然杨大人这么说,那就请皇上来断吧。”然后弯腰轻声对小皇帝道:“皇上,你来断断我是否有罪吧。”
幼帝只知玩着玩具,哪有闲心管这些,睬也不睬。
“皇上年幼,怎能来断?你这不是指鹿为马吗?”杨涟怒道。
“我懂杨大人意思。”魏四又是一笑,“那就等皇上成人亲朝后再断吧。”
话音刚落,立刻引来群臣哄笑。那还至少需要十年呢。
十年之后,会是什么样呢?
叶向高开口说话,“听听魏公公的自辩又何妨?”
哼,事实俱在,你如何狡辩。众臣安静下来。
“方才杨涟杨大人说了‘魏忠贤二十罪疏’,那我就来个‘魏忠贤二十无罪辩疏’吧。”魏四开始辩驳。
众臣惊愕,包括王体乾三人。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针对那二十罪做无罪自辩?
别人也许不能,但魏四能,因为他总是走在别人前面,因为他有着别人没有的先进几百年的大脑。
魏四望着群臣,开始自辩,“咱大明皇帝朱祁镇,一则懒惰贪玩,二则偏信太监,常常叫亲信太监代为批红。有时干脆就叫太监口头传达圣旨了事,也算是又快又省吧。此后,成化皇帝朱见深、正德皇帝朱厚照、隆庆皇帝朱载垕都经常这样做,至于万历皇帝更不用说了,到了当今天启皇帝,年幼无知,难道你们要让他来给奏折批红,亲自下达谕旨吗?如果要说太监批红和口头传达圣旨,是坏祖宗二百年来之政体,是犯罪,那么,首犯不是我,是谁呢,你们自己去想。无罪一。”
魏四的辩解铿锵有力,令众臣有些战栗。
“刘一璟大人的辞职是因为举荐熊延弼大人,犯下大错,悔恨不已;邹元标大人的离去是因为力不从心,欲专心治学,为国家培养栋梁之才。说我唆使言官弹劾,真是可笑。无罪二。”
说这话时,叶向高不由汗颜。刘一璟是照顾大局而去的,严格地说是为了他为了东林辞呈的。
魏四继续,“王安公公与我有恩,我视为长辈。他自请离去时,我也曾力劝阻止。他亡故时我在山东平乱,说我为泄私愤害他,并身首异处,肉味猪狗,敢问杨大人你是如何只晓得如此清楚呢?无罪三。”
提起王安之死,王体乾心揪了下。说实话,王安的死与魏四真没关系,与他有点。
“魏四奉王公公重托前去购马,只带了十许人,横横跋扈从何说起?到了家乡,牧长们听闻后,主动献马。请问,这是丢了皇家的脸,还是长了皇家的脸呢?无罪四。”
“熊大人确实曾托人送来五千银两,但他之罪乃三司会审九堂勘定,岂是我所能改变的。我欲还与他,熊大人坚决不受,我便替他捐给宁远筑城所用。至于‘传首九边’更是熊大人主动提出,想以自己的死来激励边关将士死守领土,报效国家,与我何干。无罪五。”
“移宫案时,魏四是李选侍的奴才,做奴才的就只有听从主子的吩咐,有合谋的份吗?要说合谋,我与王安公公才是合谋,因为是他指使我去劝说选侍离开乾清宫的。无罪六”
底下鸦雀无声,大多数大臣都经历了移宫事件,若不是魏四劝说西李选侍移居仁寿宫,还不知会闹到何种地步呢。
“先皇在世时,曾赐客氏为我‘菜户’,若说这也是罪,是我之罪,还是先皇呢?无罪七。”
“魏四奉旨出宫平叛,经内阁、兵部批复准许率腾骧四卫营前去山东。若说我居心何在,我的居心就是让这支内宫禁军得到锻炼,以更好地保卫皇宫,保卫皇上。无罪八。”
“为臣者,君之令,不可不遵,这点诸位大人都非常清楚。皇上赐婚与我,我虽是阉人,可不遵吗?关于娶妻纳妾也是我之罪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呢?无罪九。”
“至于那所巨大豪宅,宅子的一半是我义父孙暹临终所遗,另一半乃朋友之妹托于保管,皆非不义之财,为何不能拥有。无罪十。”魏四说完,从怀中掏出两份证明,“各位不信,可以验证这两样。”
既然敢拿出,还需要去验证吗?
“先帝去后,魏四曾暂管仁寿宫,与众位先皇妃十分融洽。而后她们感激,邀我饮酒,以谢恩情,难道违背了人理伦常?倒是先皇去后,先皇妃们无人过问是不是伦常难容呢?无罪十一。”
“魏四曾为丐帮弟子是在入宫之前,更何况开国高祖也曾是丐帮中人,何罪之有?与闻香教中人来往是为了擒贼,张问达大人曾处理此案,知道我之苦衷。无罪十二。”
“说我出关便可疑,便是奸细,请问从辽东逃回关内的数万民众难道都是奸细吗?若说杀敌,魏四曾在萨尔浒之战中死里逃生,又在前些日子的广宁之战中杀敌在前,请问各位大人,你们谁比我杀的金兵多?无凭无据,全靠臆想,居心十分可疑。无罪十三。”
“义父去世,作为儿子理应遵循遗愿。义父遗愿便是能离皇宫近些,永远陪伴大明,我不过是完成他的心愿罢了。至于说陵墓规格,我不知何来的堪比皇陵,诸位大人可以去查看,我想当今天下,这样的陵墓数不胜数。无罪十四。”
“东厂自建立以来,便是由皇上直接领导和指挥,不受内阁管辖。不从阁票,不令阁知,完全是照章办事,犯了何罪?更何况我掌东厂区区几月,何曾闹得鸡犬不宁?我只希望诸位大人别把先前刘瑾之流的罪恶放到我身上。无罪十五。”
“我与朝廷官员交好就是为了使党羽盘踞朝中,就是与刘瑾招纳亡命之徒如出一辙,那我请问杨大人,你与左光斗大人、张问达大人等互称好友,目的何在呢?无罪十六。”
“我们乃君子之交,为了更好地为国效力。”杨涟怒道。
“你们的交往就是君子之交,就是为国效力,为何我与官员的交好就是小人相交,祸害国家呢?”魏四反问。
杨涟无言以对。
魏四继续,“至于火炮军火,并非魏四所购,乃宁远袁大人所购,已用于宁远之战中。袁大人因为缺银两,向我相求,我募集私银给以支持。这我就不懂了,主动捐银给国家倒成了罪过,诸位大人,你们可以解释一下吗?无罪十七。”
“税收锐减,国库日渐空虚,增加必要的税收理所应当。更何况这些都是经过内阁同意的,怎成了我之罪?无罪十八。”
“辽东抗金,民间多有志之士募兵前往,我为大明臣子,招募兵士难道有错?说我孤身平安回归死因为通敌,是因为降金,凭据何在?信口雌黄,满嘴胡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南宋岳将军不就是因为‘莫须有’之罪惨遭毒手的吗?无罪十九。”
“至于九千岁的称呼,乃宫内人的戏言而已,并无大错。我已向叶大人解释过,在这不屑辩解。杨涟大人号大洪,是不是表示比洪武皇帝还要大呢?是否包藏祸心呢?无罪二十。”
说完,魏四长叹口气,“诸位大人,我不过是内宫一阉人而已,你们不把精力放在治理国家上,却要置我于死地,让人不解哪。”
叶向高出来调解,“杨大人等也是生怕魏公公犯错,有心提醒,并无置你于死地之心。”
“我就是要置你于死地,我就是要除掉你这个祸阉,我就是要为国请命,为民除害!”杨涟洪亮的嗓门响起。
“对,我们是为国请命,为民除害!”众臣大呼。
众怒难犯,王体乾三人不由望向魏四。
魏四淡淡一笑,“若魏四之罪有真凭实据,魏四不用你们动手,愿意自裁谢罪!”
“有本快奏,无本退朝!”王朝辅不失时机地喊道。
“奏,奏。”朱由校挥舞着木头匕首。
底下众臣似未听见,一个个仍旧情绪激动地相互说着。叶向高只好再做何事佬,“诸位大人,还有本要奏吗?”
无人理会。
魏四向王朝辅使了眼色,王朝辅尖利的嗓音响起,“退朝!”
也不管众臣是否听见,魏四已牵起小皇帝的手离开。
“咚咚咚。”两侧持棍太监以棍击地,众臣这才发现皇上及魏四都已不在。
“退了吧。”叶向高苦笑下道,然后先行向外而去。
“冤家,你可真棒!”一直在侧门外的客氏称赞魏四。
魏四瞪她一眼,把朱由校交给她,“将皇上照顾好。”
“晚上你在吗?”客氏小心翼翼地问。
王体乾三人就在身后,你让魏四如何回答,自找没趣嘛。“你把皇上照顾好就行了,其他的休要多管。”
客氏不敢再吭声。
晚上魏四出了宫,马车疾奔珠市口,自是去雨婵堂。他要给谈雨婵报喜讯,这喜讯与早朝无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