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人类的思绪波动,徐云书始终没有尝试过去入侵研究。
一方面是因为人类的思绪波动太复杂,有些不好入手,另一方面,徐云书囿于自己的道德观,不敢暴力拆解,怕因此害了一个正常人。
然而这两点在陆宇弘身上却并不适用。
徐云书要精神入侵他的话,并没有什么障碍。
这个人的思绪因精神疾病的原因,已经被摧毁得差不多了,入侵难度低,容易下手,而且这种入侵行为,甚至得到了家属的同意。
况且,就算徐云书真的不小心把陆宇弘的思维殿堂推翻了,无法重建,似乎也没什么大事。
毕竟这小子都已经这个模样了,还能再惨到什么地步?
安宁意念团爆发之后,陆宇弘呆呆坐在地上,不哭不闹,像个人形的凋塑。
这个人不是附身者,意念团对他的影响能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
两具分身各自准备,深吸一口气,正式开始思绪入侵。
在这种场合,潜能分身主要肩负的是类似收拾残局的辅助工作,他尝试分析和复制陆宇弘的大脑,从物理层面保留最原始的资料,让思绪入侵不会产生严重的后果。
最重要的一步,还是通过肢体接触的手段,让独角分身的大脑进入超频强化状态。
安宁意念团作用在普通人身上,持续时间很长,可依旧不足以让徐云书入侵成功,必须经过强化才行。
独角分身则是主力。
白狼种族能力开启之后,独角分身所能观察到的世界已然变了模样。
面前的陆宇弘思绪波动并不剧烈,就像徐云书判断的那样,这个人的思绪波动比正常人类简单得多。
所谓的思绪波动是徐云书自己的叫法,这种看似有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由一层层不断散逸的波组成,波形越复杂,波的种类和数量越多,说明这个生物的思绪越发达。
它们是由记忆和情感组成的大厦,由记忆为骨,情感为砖搭建起来,形成一座又一座各不相同的思维殿堂。
智慧生物自降生开始,就不断堆砌凋琢自己的思维殿堂,哪怕是一个普通人,在时间的洪流中渐渐成长,最终都会让独属于他的思维世界辉煌灿烂,精巧绝伦。
对拥有独角能力的徐云书来说,这些普通人的思维殿堂更像是一个结构复杂的玩具,若不小心用大了力气,可就别想再重建了。
然而陆宇弘的思维殿堂却严重缺损,甚至毫不精巧。
它就是一个破破烂烂的花架子。
越是这样的花架子,徐云书越不能暴力入侵。
待潜能分身研究陆宇弘的大脑,并尝试复制时,独角分身已经开始了第一波的思维入侵。
这座陆宇弘的思维殿堂因其结构简单,故而能更轻易地观察到它的结构模型。
虽然思维殿堂看起来不断波动散逸,似乎永无定型,然而细细观瞧,其实是有其固定规律可寻的。
记忆作为骨架核心,自内向外不断延展,最外侧的记忆多是些日常生活的零碎片段,这些记忆对人来说基本没有太大意义,故而无时无刻不处在消散中。
这些细枝末节的记忆消散时,连同附着其上的情绪也渐渐消散。
以徐云书此时的能力,还不足以在非入侵的情况下窥探这些记忆的具体内容。
他观摩片刻,寻找到思维殿堂破损的部分,以尽可能最小的能量驱动种族特性,将自己的意识投射入其中。
这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因为思维波动无时无刻不处在运动中,一刻也不会停歇。
对徐云书来说,这种程度的体验,感觉还真像是医生在做精度要求极高的手术。
他没做过手术,不过解剖过小鼠和牛蛙,自信手是稳的。
至于精神稳不稳,这简直就是无需质疑的事。
如果他精神不稳的话,早就死在颜公子组织的那场猎杀里了。
思维入侵的过程,在潜能力量的加持下显得无比缓慢,独角分身的意识小心翼翼钻入陆公子的思维殿堂,避免碰触到任何一环思维主体。
残破不堪的思维殿堂拥有许多可供下手的裂隙,徐云书的意识探入之后,向最深层的记忆进发。
一个人思维殿堂内最核心的地方,必然潜藏着对他而言最重要的记忆。
这种潜藏在潜意识内的记忆很难被消磨干净,即便是脑残如陆宇弘者,也必然会残留着记忆片段。
徐云书要做的,就是将这记忆片段中蕴藏的信息提取出来,彻底搞明白他突然精神失常的原因。
只有这样,才能对症下药,重新捏合塑造陆宇弘的思维殿堂。
在思维强化作用下,他对时间的感知加速,绕过一圈又一圈残破的思维波动后,终于抵达陆宇弘思维殿堂最核心的部分。
这里蕴藏的是一枚奇异的核心。
这颗核心由陆公子的核心记忆构成,在这份记忆之外,散逸着无数情绪碎片,这些碎片构成一道巨大的圆环,如卫星般环绕在核心之外。
徐云书也是第一次尝试接触生物的思绪核心,他在种族特性的能力下,小心躲避着情绪碎片,务求不要对这本就残破的世界造成更多伤害,并观察着这颗核心的状态。
正常人的思绪核心中,一般都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回忆。
例如与父母亲人的回忆,人生重大选择时的回忆,又或者跟恋人第一次约会,结婚,子女出生之类的记忆。
这些记忆会混杂在一起,让人拥有喜怒哀乐的情绪波动。
记忆和情绪共同铸造了智慧生物独特的个性。
它应该是复杂的,是圆融的,是无懈可击的。
就算徐云书想要暴力破解,恐怕也需要庞大的能量,以及不惜牺牲被侵入者性命的觉悟。
或许当自己继续晋升后,会更容易突破思绪核心。
但不是现在。
值得庆幸的是,陆宇弘的思绪核心是破碎的。
破碎意味着有裂隙,而裂隙代表能更轻易入手。
还是那句话,这位陆公子已经是这幅模样了,就算真造成了伤害,结果也不会再差到哪里去。
徐云书的意识灵活躲避着情绪碎片,向核心进发。
他观摩这些情绪碎片的时候,突然发觉到一件事。
陆宇弘的思维核心附近的情绪碎片,全部都是痛苦。
令人不寒而栗的痛苦。
仿佛他在疯掉之前,曾经历过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