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也不是没有良心,只不过……”
李君武道:“许小姐这么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女子,那么轻易便说出将小僧的……小和尚……拔下来……刷成细丝……心里怕得很,求女英雄放过!”
“切,油嘴滑舌的小和尚”
许姣容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玩弄那个细细长长的辫子,歪着头看着李君武的光头:“你……当真不认得我?你不觉得……我们似曾相识么?”
“哎?”
李君武心中又是一跳:“似曾相识这种话,不是风流浪子跟姑娘搭讪惯用的伎俩么?怎么这位大神反倒用在我的身上?她是想撩我……还是想吃我?”
“小僧一直在西域,中原是头一次来”
李君武道:“与许小姐确实是初次见面。”
“初次见面?”
许娇容道:“彭紫衣是蟒形尸妖,她现出原形,寻常人一见魂都吓掉了。你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和尚倒是镇定得很呢,你只是出汗而已,别人早尿裤子了。你说说吧,你到底什么来历,来我家要做什么?你从哪里听到我的名字的?”
“小僧……”
“小什么僧?”
玩弄辫子的玉手狠狠在李君武的光头上敲了一下:“你连戒疤都没有,装什么和尚?我看你人还不错,本想跟你交个朋友,你一句实话都没有,那就算了。”
“有的时候,假话比真话听上去更可信”
李君武揉着被许姣容敲出的大包,呲牙咧嘴道:“我可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和尚……我乃鸿霄宫记名小真君,旷世神兵天兵照雪神剑的追寻者与守护者。
我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我是被人请到这个世界,专为寻回天兵照雪神剑,护持正道,消除妖魔而来。
我的真实身份是天-外-飞-仙!”
“果然是你!”
许姣容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你什么时候学的潜元龟息**?把真武纯阳之气藏得严严实实,我差点认不出来。”
“看样子这位许家小姐真的认得我,可是我却对她没有任何印象……做凡人真是麻烦,没有法眼在天世行走,简直跟瞎了一样啊。”
李君武绞尽脑汁,始终想不出许娇容是何方神圣,是敌是友,心中略一权衡,道:“我是天外飞仙嘛,什么法术学不会呢。”
“既然是天外飞仙,应该开了天眼才对”
你看不出我是谁?
“本来天眼是开了了”
李君武道:“后来修炼潜元龟息**的时候,出了点小差错,天眼不太好用了。许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还请明示小僧。”
许姣容道:“我不是人……”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好,那我便告诉你我是哪种妖仙好了”
许姣容背着手道:“你这么狡猾,一定能猜到。”
许姣容看似不经意间眨了一下眼睛,目光似有意若无意与李君武目光有一瞬交汇,旋即跳开。
李君武登时心中一热,鼻子里两股细流涓涓而出。
“好霸道的媚眼,好厉害的媚术”
李君武擦干鼻血:“小僧如果没猜错的话,许小姐……是狐仙!”
许娇容的眼睛一亮,带着笑意喃喃道:“你认得我,却又不认得我……看来定是天意了。”
李君武不知道许娇容话里的玄机,只觉得这狐女似乎对自己知根知底,但是自己对她却一无所知,心里十分不安。
“许小姐是狐仙,刚才那位蟒形尸妖彭紫衣是许府贵客……难道许员外也是狐仙?”
李君武试探道:“许府与魔教往来,还要招神霄弟子冯子敬做上门女婿,所图不小啊。”
“长生,每一种生灵都想的。回春堂要做天地三界芸芸众生的生意,自然是神佛要结交,妖魔也要结交”
许娇容道:“许员外并非我辈中人,他只是个很厉害的商人罢了。”
“做天地三界芸芸众生的生意……好大的气魄!”
李君武道:“既然仙子并非许员外亲生,留在许府,莫非是为了学习如何做买卖?”
“你想知道啊?我偏不告诉你!”
许姣容笑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来说一说,你同冯子敬是如何认识的,那个冯子敬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小姐想打听未来夫婿的人品”
李君武笑道:“我与子敬兄是生死之交,此人急公好义义薄云天,虽好钱财,但能胸怀坦荡,在这个妖鬼横行人心险恶的世道,端端正正是个好人。”
许姣容盯着李君武的双眼看了片刻,若有所思。
李君武道:“小生指天发誓,关于子敬兄的人品句句属实……”
“你不必发誓”
许姣容正色道:“我知道你说的是真话。”
“可是……”
李君武道:“你不希望他是个好人么?”
许姣容摇头苦笑道:“我倒希望他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十恶不赦的人……”
李君武一头雾水:“你们妖仙的口味都这么重的啊。”
“小和尚……”
许姣容秋波流转,脸上又浮出媚人的轻笑,直勾勾盯着李君武看。
“许小姐,你不是要我答应你什么事吧”
李君武道:“你明明知道我是假和尚,还把‘小和尚’叫得这么甜,一准儿没好事。
事先说好,小生的命与天下苍生福祉息息相关,不能轻予的。
就算许小姐你救我的命,我也不一定什么事都答应你,我的命属于天下人,我自己也做不了主的。”
“冯子敬与你是生死之交,我要你救他一命”
许姣容道:“你做不做?”
“做!”
李君武斩钉截铁道:“义不容辞啊。”
许姣容上前一步,紧紧贴在李君武身上,仰望他的眼睛,双手从他光滑的头皮上拂过,捏着他的两只耳朵,一字一顿道:“跟、我、成、亲!”
——
冯子敬回房的时候已经是子夜时分,他醉醺醺打开房门,赫然发现李君武端坐在面前。
李君武脸上一片愁云惨雾。
“兄长,真是仗义!”
冯子敬十分感动道:“小弟只是想借你‘富可敌国的西域侠僧’身份来壮声势,想不到你为了小弟的事业,居然把身体都献给了彭掌柜,此等义气,小弟粉身难报!”
“献身?”
李君武摇头道:“若是那位彭掌柜只是让我献身倒也罢了……她是……”
李君武压低声音道:“她是尸魔,是魔教!”
冯子敬不以为意道:“回春堂要把生意做到三界之外,与魔教的人有往来又有什么稀奇?我大回春堂眼里,没有正邪、神魔之分,只有生意伙伴,和即将成为生意伙伴的人。”
“你进入角色好快!”
李君武感叹道:“就算你不怕回春堂的金主是尸魔,你也该担心自己未来的夫人……”
“兄长!请不要说下去!”
冯子敬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刚才离席躲避彭紫衣,一定碰到许家小姐了,对不对?”
李君武惊讶道:“你怎么……”
“让我把话说完!”
冯子敬脸上酒意全无,目光清澈如水:“兄长,请不要告诉我许家小姐的模样或是人品如何,也不要劝我放弃这门婚事。这已经……是小弟最后的依靠了。”
李君武心中一震,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无论她是美是丑,是人是鬼,是正是邪,我都娶定她了!
我知道兄长想告诉我,许府之中妖气纵横,非久留之地。可是兄长……”
冯子敬一字一顿道:“富贵——险中求!”
十几种反驳冯子敬的说辞瞬间涌到李君武嘴边。
李君武无法运用真武纯阳之气,但是使出嘴遁,轻而易举。
李君武拍了拍冯子敬肩膀,一个字都没有说。
“兄长不要为我担心。我为门派牺牲,师父会看在眼里的。就算不将神霄派的掌门之位传给我,也会助我重振清微派!”
冯子敬道:“所以,入赘许府这场戏,不管多凶险,我都要演下去。除了劝我离开这件事,兄长还有别的事要说么?”
“有”
李君武终于开口道:“既然兄弟已经入戏。我也……要去演我的戏了。”
——
“公子恕罪”
李君武一离开许府,红绫便惶恐道:“刚才奴婢静默不语,让公子深陷险境……”
“你不必自责,以我的运气,走到哪里不是险境?”
李君武道:“倘若我的本领比所有大神都大,你又何至于不敢出声?说到大神,那位四五十岁年纪却拥有十四五岁容貌的许娇容小姐,是不是潜藏在许府之中的大神?”
“是”
红绫道:“其实,她与公子是旧识。”
“旧识?”
李君武不禁想起自己在钱家庄见到红绫时的场面:“我认识的仙子之中,能令彭紫衣这种蟒形尸魔心生畏惧的,恐怕只有鸿霄仙宫的神仙公主——李凌波!”
“修仙练气,境界差一重,气场天差地别。境界高的大神光凭气场就可以压垮境界低的小仙”
红绫道:“那个许娇容的气场比凌波仙子还要厉害,我也有似曾相识之感,恐怕那个少女就是……小蓬莱主人,三神君之一……”
李君武皱眉道:“羽衣神君?”
飞仙降临、鸿霄论剑的时候,三神君齐聚鸿霄仙宫,李君武当然见过羽衣神君。
当日的羽衣神君,面容是三十左右的美妇人,对鸿霄神君含情脉脉,对别的小神小仙神情倨傲,与那个古灵精怪的许娇容完全不同。
“她怎么跑到大名府来”
李君武大惑不解:“还要跟子敬结婚,难道她是想……”
李君武心里一沉。
冯子敬的身份除了“清微派少掌门、神霄派掌门最得意的弟子”之外,还有非常要命的一个:阳气精纯,凡人极品。
冯子敬也是炼丹做药的好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