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所有目光集中在我身上的时候，都是我最倒霉的时候”
李君武苦笑道：“上一次被大家关注之后，我被雷劈了几百次，又被几千柄带火的飞剑射，侥幸不死。
这一次，大家是想将我切开分着吃吧。
小生秉性随和，从不愿意拒绝别人，向来有求必应。可是飞仙作为旷世神丹，却不能分开服用的，必须一整个吞下去。若是把我大卸八块，那跟肉铺里的猪肉没什么分别。
这倒难了，仙丹只有一粒，不知道哪位英雄有资格享用？”
“你想挑拨离间”
张玄心看穿李君武的心思，冷笑道：“此处有资格服用仙丹的，只有我一人。”
夕云、定嗔、冯子敬，都是重伤在身。
锦衣卫缉神司的密探，不但是张玄心的部下，法力境界都与他相去甚远。
幸存的十几个锦衣卫中，宗师境界的只有一个，其余全是少阳境界。虽然这些人在自己的境界内都是出类拔萃的任务，但是与超越宗主境界的张玄心交手，瞬间就会分出生死。
张玄心话一出口，原本跃跃欲试的余青松和丁朝凤立即低眉顺眼，藏起分享仙丹的**。
“小天师果然犀利，你说的没错，这里有资格吃本仙丹的人，确实只有你一个”
李君武并不气馁，平静道：“小天师不要忘了，被困在这里的，可不止凡人。这里，还有一位神气活现的小神仙！”
李登云。
鸿霄仙宫小神君。
击败过天外飞仙的神中贵公子。
李君武知道，这个坐在羽毛王座上俯视人间众生的小神君绝不会袖手旁观。
群雄被困于邪魔法阵，岌岌可危；魔王嚣张跋扈，人神共愤。
群雄与天意，都在召唤一个救世天神的出现。
舞台已经搭好，只等主角现身。
李登云曾经被几千个神仙崇拜。
他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他是宇宙的中心。
倘若天意是一个卷帙浩瀚的剧本，里面的每一个情节，都应该围着他发展。
这就是主角光环后遗症：用过一次，就会上瘾。
没有任何一个人或是神，不喜欢沉浸在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
李君武在鸿霄神君的操控下使出九霄神剑剑法时，就是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可以令天神膨胀。
只要李登云插手，李君武便能拖延片刻。
——
兴雷布火咒结界之中，李凌波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李登云身边。
“小看了青莲寺的和尚，想不到这个坠入魔道的大师兄如此棘手”
李凌波道：“弟弟，我们还是先避一避吧。”
“天外飞仙是我的手下败将。我是鸿霄仙宫小神君，是天世正道仙佛榜样”
李登云道：“妖魔肆虐，我岂能袖手旁观？”
“直到现在，昙光一直都是在用青莲寺的秘法。真正厉害的魔教邪法他还从未出手”
李凌波道：“父亲不在，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你闭嘴！”
李登云冷冷道：“我说过多少次，这里没有你的弟弟。我是鸿霄仙宫小神君，你是鸿霄仙宫的仙子。我的话，是你的圣旨！”
李君武想的没错。
李登云被主角光环照耀一次之后，已经不可救药地膨胀起来了。
李凌波的苦口婆心，只会被当成嫉妒和别有用心。
“好！”
李凌波胸膛起伏，压下羞怒，柔声道：“毗陀罗千尸阵已成，昙光不但毫发无损，还有一万尸妖助阵。我们的玉护法已经玉石俱焚。
要制服此时的昙光，需要十神联手，现在世上已经没有十神了！”
“你错了。昙光不过是魔王境界中的佼佼者”
李登云道：“除了十神联手，还有一个办法可以降服……”
“你……”
李凌波脸色大变：“要入魔成为魔王之上的天魔帝君！父亲……”
“天魔帝君凌驾于十神之上，父亲……不过是神君”
李登云心中恶念已生，双眼闪过一丝邪异的绿光：“将会匍匐在我的脚下！”
李登云抬起左手，银色符文闪闪发光，似有一道锁链，将他的手与钉在李君武体内的九个剑魂相连。
“父亲一定后悔把控制飞仙的缚仙索交给你……”
李凌波也伸出一只手，玉色掌心，纹路消失，出现一副血色符文：“死去的飞仙，就做不成仙丹了吧。”
“白首同心咒”
李登云惊道：“如何能在九曜封神之阵中留存？！”
“这是女人的秘密”
李凌波道：“你想知道，除非也变成女人。”
玉手一合，鲜血淋漓。
李凌波发出一声惨呼！
流血的，本应该是李君武的心脏。
他的心脏应该被捏爆才对。
“不过一个法咒被解开，你居然流泪”
李登云不屑道：“如此软弱，如何继承鸿霄仙宫基业。看来父亲的选择是对的！”
缚仙索猛然收紧，炎天火狱结界中的李君武如上钩的鱼儿一样，被扯到半空。
李凌波望着风中枯叶一样被抛起的李君武，热泪盈眶。
她并不爱天外飞仙。
她甚至不认为天外飞仙是一个活物。
天外飞仙，不过是鸿霄仙宫召唤来的一件法器，一个道具。
怎么会有神仙对道具发生感情呢？
白首同心咒反噬！
从这一刻起，李凌波已经义无反顾地爱上了李君武。
这位废仙的生死安危，都会牵扯着凌波仙子的心，令她欲哭无泪，欲罢不能。
——
李君武被扯上半空之后，反倒松了一口气。
最起码这一刻，他没有被吃掉。
时间又开始变得缓慢。
他看见一万只猪头尸妖抬起丑陋的脸，用赤红的眼睛盯着他看，探出獠牙的嘴巴里，口水如泉。
小天师张玄心，小神君李君武都对这颗仙丹望眼欲穿。
尸妖群中，一道耀眼的火光重归天而起，直奔李君武面门而来。
火天魔王昙光的十方真如剑！
靠近真如剑的尸妖被烈火点燃，顷刻既成飞灰。
昙光想将李君武这枚仙丹焚毁！
耀眼的雷光自张玄心掌中飞出。
掌心雷，不必借用符咒，挥手即可使出，是天师一族的不传秘技。
李登云背后，两道白色光华腾空而起，与雷光、火光交织在一处。
李凌波手挽琉璃色的长弓，弦上搭着的通体雪白的羽箭。
凌波仙子的先天仙法，飞霜神箭。
放出飞霜神箭的凌波仙子，一脸不情愿。
九个黑影倏地从地上弹起，飞向李君武四周，将他团团围绕起来。
那是散落的护法铁佛珠。
水火交击，雷光崩裂。
血娑罗树如同崩塌的山陵，轰然飞上半空，化为赤色法阵，将李君武包围。
烈火熄灭。
雷霆无光。
霜箭折断。
李君武消失无踪！
——
李君武在一片红色的海洋中醒来。
天际一轮红日。
海浪翻卷，红日瞬息近在眼前。
李君武这才看清，那是一颗布满火焰的骷髅！
走过几次生死边缘之后，李君武的心，已经变得无限宽。
只要没有马上死去，他都会心安。
“这位……”
李君武斟酌字句道：“神仙？小生是不是误闯了你的洞府？我不是有心的，若是打扰了神仙休息，还请包涵。”
“这里不是洞府，是牢笼”
火焰骷髅道：“这里是天地归一长乐无极之阵的中心！”
“天地归一，长乐无极”
李君武道：“听名字，很美好啊。怎么会是牢笼？”
“九曜封神之阵听起来像不像是正道的阵法？”
火焰骷髅道：“其实那是世上最恶毒的阵法！”
“九曜封神之阵？！”
李君武惊道：“我身上也有这个法阵！我知道这个阵法恶毒，想不到居然是最恶毒！”
“你身上的，不过是九曜封神之阵的一角”
火焰骷髅道：“把九曜封神之阵布成这个样子，看来鸿霄老祖死了之后，李氏再无天才出现，鸿霄仙宫终于要土崩瓦解了，啊哈哈哈哈！”
骷髅的笑声中灭有丝毫快意，只有无尽的怨恨刻毒。
“看来前辈是与鸿霄仙宫有仇了”
李君武道：“晚辈也是被鸿霄仙宫残害，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应该可以交个朋友吧。”
“朋友？”
火焰骷髅似乎在说一个完全陌生的事物，顿了好一阵才道：“你说的，是肝胆相照的伙伴；还是互相算计的对手？”
“原来朋友还可互相算计的，那倒是晚辈的无知了”
李君武道：“晚辈说的朋友，是肝胆相照那一种。”
“好”
火焰骷髅道：“你先说一句真话来给我听听？”
“说真话有何难？”
李君武刚要张嘴“我是一个送货的伙计”险些脱口而出。
原来演戏太久，很容易忘掉真实的自己。
甚至连最简单的真话，都要加上几分演绎。
“晚辈李君武，不是本地人”
李君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是被鸿霄神君李擎天用法阵，召唤到天世来的。大家都叫我天外飞仙，晚辈有些惭愧。
因为晚辈见过的神仙、凡人还有妖魔，大多是把我当成傀儡，或是仙丹。总是，我是一个道具。”
“仙丹，道具，哈哈哈哈”
火焰骷髅很开心：“说实话是不是很痛快？”
李君武觉得这颗骷髅很可爱，也笑了几声，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我是……幽冥之中的孤魂，是血海之中恶鬼”
火焰骷髅的声音沧桑悲凉：“我是混沌时代的十二天神，是大剑仙时代的九大剑仙！”
“九大剑仙？！”
李君武惊道：“我以为早已是过眼云烟了，想不到能在此处遇到前辈。传说九大剑仙合力使出九曜封神之阵，封印了天魔帝君……前辈在此处，难道是以身为剑，封印邪魔？”
“你看我像剑么？”
火焰骷髅讥讽道：“在这里，我才是封印的邪魔。如此显而易见的事你都看错，若是放在大剑仙时代，你早死无葬身之地了。”
“原来大剑仙时代如此险恶”
李君武道：“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差别，晚辈也是几次险些死无葬身之地……说到葬身之地，晚辈出现在这里，是说晚辈已经死了么？”
“死，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火焰骷髅道：“我本是九大剑仙中的火精剑仙，我的剑可以烧干大海。如今躯壳被毁，魂魄分离，元神不全，困在这个法阵之中，一筹莫展。
这个法阵有无穷大，在现世中却有无穷小。这里的时间无穷长，在现世时间无穷短。
被困此处，是定数。
我这里看了一万年的沧海桑田，对一切爱莫能助，连死都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