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云、定嗔身受重伤。
李君武心灰若死。
火灵霄中,已经没有谁能阻止昙光杀死李君武。
残破的宫墙之外,一道银光带着轻啸由远及近,直奔昙光面门!
昙光眉头一皱,右掌一翻,迎向那道银光。
鲜血淋漓的地面上,忽然腾起一道泥柱。
一个瘦弱的身影破地而出,一身泥土,双手翻飞结印。
“临兵斗者皆列阵在前!”
射向昙光的长剑锵锵数响,化为九柄长剑。
神霄派,丁甲飞剑。
昙光左掌横扫,击飞八柄,右掌一握,拦住第九柄。
第九柄长剑对准昙光面门,剑尖距昙光眉心不到一尺。
那个瘦弱的身影上前一步,右掌遥遥击向被昙光握住的长剑剑柄。
“疾!”
剑尖寒光吞吐,一柄细长的剑从那柄剑的剑身中飞出,正中昙光眉心那道火焰印痕。
精钢长剑瞬间化为钢水。
昙光闷哼一声,后退数步,面容狰狞地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何方妖孽,敢伤本尊法眼!”
李君武看到那个瘦弱的身影,失神的双眼不由一亮:“冯子敬?!”
“李兄,我说过很多次了,江湖规矩,见人,尤其是小弟这种很快要声名大噪的人,要先叫名号”
冯子敬拍着身上的泥土道:“在下清微派掌门长风道长之子,神霄派掌门雷渊真人最为得意的关门弟子,未来天世十神之首。在我封神之前,请叫我飞天遁地十八剑……妖僧!刚才那九剑只是开胃小菜,接下来的九剑才是大餐,你洗干净脖子给我等好了!”
“你是冯不用的儿子”
昙光擦掉嘴角的鲜血,和颜悦色道:“清微派总舵已经在两日前在烈火中化为灰烬。你的父亲法力在七宗主中最低,不过他用火劫血咒拉了大相国寺的法照陪葬,算是很了不起了。”
“你……你胡说八道!”
冯子敬道:“家父乃正道宗主,怎么会用火劫血咒这种邪门法术?”
“你救的这位天外飞仙朋友,正是从火劫血咒里逃出来的”
昙光道:“你可以问他,使出火劫血咒的,是不是长风道长冯不用!”
从刚见到冯子敬开始,李君武便开始天人交战,不知何时何地如何开口,将清微派冯氏灭门的消息,告诉冯子敬。
此时被提起,李君武虽知道昙光是想乱冯子敬心神,却再没有力气去发挥演技,只是默然点头。
冯子敬的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随即嬉笑如常。
“这么说我的名号要改一下”
冯子敬道:“我是七宗主之一,清微派掌门,飞天遁地……”
人影闪动,火焰如刀。
不等冯子敬将新的名号说完,已经当胸中了一记修罗剑。
这次冯子敬来不及念咒遁走,被修罗剑结结实实刺中。
虽然这一剑的威力与之前青莲寺师徒斗法时相比逊色许多,仍然令冯子敬口吐鲜血,一时难以施展法术。
“清微派冯氏灭门,你故作镇定,实际早已心神具碎”
昙光的嘴角也溢出鲜血,脸上依然风轻云淡道:“你用法力压制心魔,哪里还有本事避开我的修罗剑。”
冯子敬面如金纸,一时难以说话。
“你不但法眼如炬,演技也是出神入化”
李君武扶住摇摇欲坠的冯子敬,寒声道:“你又何尝不是在压制内伤。”
“飞仙阁下的阳气难以为继,眼光却还如此锐利,真不简单”
昙光道:“不错,还是贫僧坚持演到最后,所以是贫僧赢了。
今日,有九百九十九位年轻气盛的少年侠客在此处流尽鲜血。还有一位神君境界的法师,一位宗主境界的法师,一位大宗师境界的剑仙,还有……一个残废的天外飞仙,将在此处献上魂魄。
火灵霄能收集到诸位的性命,终于功德圆满。”
夕云正是昙光口中法力已经达到神君境界的法师。
定嗔中了移魂射影**,连口都开不了,夕云虽然四肢无法活动自如,但却可以说话。
“毗陀罗万尸阵一部已成,众生皆为妖魔。”
夕云道:“罪过,罪过。”
“师父输给我,是天意,不必自责”
昙光笑道:“到时候大家都成了妖魔,彼此彼此,谁也不会去说服谁,去降服谁,所有罪孽一笔勾销,其乐融融,天地大同,岂不快哉!师父,你当年许下普度众生的宏愿,就要在弟子手中实现了。”
笛声如剑,将昙光笑意斩断。
笛声从半空传来,清越激扬。
半空之中,白云翔集,云头立着以为白衣仙子。
仙子衣袂飘飞,容颜倾城。
身受重伤的冯子敬看了顿时精神大振,喃喃道:“见到这位仙子,我的伤就好了一半。”
李君武心道:“家族遭灭门之祸,自己身受重伤,光是见了美人一面,就能恢复。子敬兄也不是凡人。”
冯子敬对李君武道:“兄台是仙界人物,可认识这位仙子?可知道这位仙子有什么奇特的癖好?有机会可否为小弟引荐一下?”
“凌波仙子”
李君武平淡道:“天世排名第一的神仙家族,鸿霄宫李氏大小姐。她有很多奇怪的法术,只要你阳气充足,她会主动找到你的。”
“原来这样……”
冯子敬落寞道:“我现在阳气不足,看来这次的缘分要错过了。”
李凌波御剑站在云头,旁若无人地吹奏。
不为降妖除魔,也不为苍生祈福。
她是在用笛声迎接另一位神仙驾临。
云山中传来一声鹤鸣。
九只神鹤如九片巨大的白云徐徐飞来,巨大的翅膀掀起狂风,吹散火灵霄上空的血腥之气。
洁白的羽翼搭成阶梯。
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鹤羽阶梯的顶端。
白衣胜雪,飞霜为剑。
这位英俊挺拔的神仙,白衣仗剑,在凌波仙子的笛声中,踩着神鹤的羽毛走下凡尘。
地上所有仰望的仙佛与魔王都被如此华丽的出场闪瞎了双眼。
白卿卿的话从李君武耳边响起。
“我的意中人,是天外飞仙,他从天而降时必有神鹤相随,白衣胜雪,飞霜为剑。”
“难道李登云才是卿卿的真命天子?”
李君武心中道:“可是天意为何又让卿卿在见到这个华丽小神仙的时候死去?”
“这位神仙好气派”
冯子敬面色惨白,虚弱道:“我若也有这么一次从天而降,死也瞑目了。他又是哪位?”
“他?”
李君武不由自主握紧拳头:“他是我最初的家人和敌人,鸿霄仙宫下一代主人,曾经击败天外飞仙的鸿霄仙宫小神君,李登云。”
——
九只神鹤放出无数白羽,在地上堆砌出一个王座。
李登云便施施然坐在王座上面。
王座高一丈,李登云坐在上面,俯视站在地上的魔王和神僧。
九只神鹤落地化成风度翩翩的玉护法。
“神君驾临,岂容妖孽作祟”
李登云道:“护法在,为本神君扫清魔障!”
两位玉护法应声而出,弹指间飞剑如电,将彭金鳞和石延寿那两个尸魔扎得跟刺猬一样,在地上滚了两滚,又变回人形,皮肤上尽是尸斑,像是死去很久。
九个玉护法都是大宗师境界的剑仙,李登云的法术也有神君境界,云头还有凌波仙子掠阵,同样身受重伤的昙光看着李登云耀武扬威,脸含微笑,一根手指都没动。
“清微派掌门和大相国寺主持已经灰飞烟灭,只是杀了一个不入流的魔将。青莲寺的神僧身受重伤,也没能破解火灵霄的邪阵”
李登云失望地看着冯子敬:“还有这位神霄派掌门最为得意的弟子……你好弱。”
冯子敬脸色更加难看,你好弱三个字仿佛三柄修罗剑插在冯子敬的心口:“我本来还想跟他交个朋友,现在真想一拳打在他脸上!”
“人间正道七宗已经毁去一半,正一教、茅山派和毗卢寺的人马不见踪影,世外仙境中的小蓬莱和雷音天都已归附鸿霄仙宫”
李登云道:“降妖除魔,还是要靠我天世第一神仙家族啊。”
神佛都身受重伤,李登云胜券在握。
他很放松,甚至有些逍遥。
“这位少年”
李登云把目光投向李君武,关切道:“不正是我鸿霄仙宫的货郎小哥么?你送往清微派的神剑可曾交货?是谁把你打成这样,不知道打狗也要看主人的么?”
“多谢小神君关心”
李君武心平气和道:“此地不是鸿霄仙宫,你父亲不在身边,你可有把握像打赢我那样,打赢这位坠入魔道的昙光大师?”
李登云的法力不低,但是打赢天外飞仙的表演,完全是鸿霄神君一手操控,李登云,也是一个演员而已。
打赢天外飞仙的,从来都不是李登云,而是他的父亲,鸿霄神君。
作为演技超神的神仙家族,高高在上的李登云不动声色,叹息道:“打打杀杀,是禽兽所为。仙佛在天,岂能与禽兽一般?我们是要坐而论道的。”
李登云很有诚意地看着昙光道:“昙光,你若肯脱离魔教,砍掉血娑罗树,将火灵霄宫改为鸿霄仙宫南岐县分舵,我李氏可保你不受神魔两道滋扰。”
昙光笑道:“天地大同,普度众生,是贫僧的理想。你想让贫僧出卖如此宏大的理想,你的价钱够么?”
李登云一直身后的玉护法道:“我有九位大宗师境界的剑仙,你孤身一人,还身负重伤。我的价钱,是你的性命,够不够?”
“你只有九只修炼成人形的鸟而已,而贫僧……”
昙光伸出一根手指道:“有一万大军!”
青莲寺三僧斗法的时候,玉护法早已将火灵霄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查了个遍,除了魔将刮骨、红绫,昙光手下就只有那一千铁甲尸妖。
铁甲尸妖被夕云的阳炎之火付之一炬,刮骨、红绫皆以分身法逃遁。
昙光,身负重伤,孤军作战。
“虚张声势”
李登云在白羽王座上站起身,对九位玉护法道:“铲除他!”
九位玉护法一起御剑刺向昙光。
九柄剑在半空化为上百柄,对着昙光下了一阵剑雨。
——
“他虽然很讨厌,可是真的很厉害”
冯子敬无力道:“我又变主意了:大丈夫生当如此,我很羡慕他啊!”
李君武皱眉看着半空中袭来的剑雨,眼神异样。
开法眼后,李君武不但能看穿人与魔躯壳之内的魂魄,目力也变得极强。
飞剑的闪光中,有一丝暗影。
那是一张符纸。
一张画着五雷**的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