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请用茶!我家姑娘正在里屋更衣,还请您稍待片刻。”凌梅先将周瑞家的请进了屋,随后递上了一杯热茶。
周瑞家的一面打量这屋子,一面心道:“那些人说这里不宜多待,若是待久了,且不说浑身不自在,就是心里还会发慌。我原先还不信,今日一来,果真如此,难怪她们素日里都远着这边,就是夜里查房的时候也只是站在大门口远远的瞧上一眼,便是快步离开了。”
周瑞家的再细细的品了一口杯中的热茶后,顿时觉得身上的寒意在缓缓消散,心里也跟着舒坦了不少。
除了一应简单的陈设外,并无什么出奇的地方。周瑞家的收回目光,静静的等候着。不一会儿,里间的帘子被掀动,正如当年第一次见到林黛玉一般,周瑞家的仍旧是被这姑娘的美所震撼,尽管这姑娘的嘴会怼人,可周瑞家的不得不承认林黛玉身上的那股气质,是大观园里所有姑娘都没有的。
“姑娘好!”周瑞家的行了一礼。
“周姐姐好!”林黛玉还了一礼,这让周瑞家的受宠若惊,忙称道不敢当。
只见黛玉今日上着一件白绸桃红镶边交领袄子和米黄撒花披肩,下着一件油绿百褶裙,头发用一根羊脂白玉珠钗盘起。
脸上薄施粉黛,白皙中透着澹澹的胭脂红,罥烟眉也不再是似蹙非蹙,而是从容澹然,至于眉下的那一双含情目中所流露出满是笑意。较之以往,少了愁苦哀怨,多了恬澹随和,一颦一笑间尽显风流之态。
正值周瑞家的要开口说话时,忽听得门口传来一阵笑声。
“妹妹今日这身打扮,是打算出阁吗?只可惜姐姐今日可不是来接你过门的。”王鸾扶着门框,遥遥笑道。
周瑞家的身子一震,忙回身朝着王鸾行礼,口中回道:“大姑娘怎么亲自来了?我正要带着林姑娘去寻你。”
“怎么?难道我不能亲自来了?我记得这苍泱筑应该至少有我王家一半吧。”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周瑞家的脸上一僵,紧接着又赔不是。
“我有件事得劳烦嬷嬷您。”王鸾吩咐道。
“在大姑娘面前,奴婢怎担得起劳烦二字,就是当日里大爷住在这儿的时候,奴婢也是尽心尽责,做好本分之事。奴婢当年是跟着太太一道从王家出来的,自不敢忘却本家恩情。”周瑞家的毕恭毕敬的回道。
“不忘记本家就好,这话我记住了。”王鸾点了点头,满意的笑道,随后对周瑞家的命道:“你去我姐姐那一趟,就说我这面忙完了,回头就去她那用膳。哦,对了,林姑娘也一道过去。”
“是!奴婢自将您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给二奶奶。”周瑞家的应罢,便是告辞离开了。出了大门,周瑞家的看见了林之孝家的,二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又各自点了点头。
“姐姐上座!”林黛玉示意道。
王鸾轻嗯了一声,便是坐在了主位上,随后又见得雪雁亲自奉茶上来,顺道将周瑞家喝过的茶杯收了下去。王鸾通身打量着黛玉,笑道:“妹妹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姐姐可准备了八抬大轿来?”林黛玉毫不避讳的说道。
“你们可都听见了,这姑娘嘴里说的是什么?”王鸾对着身侧挨着的几个丫鬟笑着说道,丫鬟们都是抿嘴偷笑,也不作答。“妹妹可知羞字如何写?”
“知道,可是妹妹我并不觉得自己长得丑。”
“嗯,确实不丑。既是不丑,那便是不知羞了。”王鸾看着黛玉的仙姿玉容,当场揶揄道。
“三书六礼已过一半,我和他虽未明正,但已言顺,自可无惧。”林黛玉从容答道。
“既是言顺,那姐姐我也不多说了。岚儿,符儿,你们将东西拿进来吧。”王鸾朝着门外喊道。随后两名小丫鬟提着东西走了进来。又听得王鸾说道:“八抬大轿可不是我准备的,等他回来,自会给你正名!不过今日姐姐却给你带了两件不同寻常的礼物,当然这也是受人之托。”
林黛玉眼神微动,似有波澜起。
王鸾安抚似的拍了拍黛玉的手,评述道:“虚有其表可是不够的哟!不过呢,姐姐今日来,是为了帮你的,同时这也是获得了母亲的应允。所以,你有福了。”
林黛玉心神稍定,只见符儿将一个长约一尺的锦盒摆在了黛玉和王鸾之间的桉几上。王鸾环顾了一圈,看到了处在墙角的笔箐,便伸出手指,指向她,说道:“这位侠女躲得那么远做什么,来帮个忙!”
随后王鸾又对黛玉笑道:“这个丫鬟是妹妹的近侍吧。倘若不是的话,姐姐可以帮你打发了她,不打紧的。”
笔箐目露讶色,可观察王鸾好一阵,也并未发现其有何异样,就是和姑娘一样的普通人,不过还是轻步上前替林黛玉捧起了锦盒。
黛玉回道:“姐姐不必担忧,笔箐她是我父亲临终前安排给我的丫鬟。”
“笔箐,好名字。”王鸾再度看向笔箐,意味深长的笑道,“请替你们姑娘打开吧,不过内里的东西小心些,对了我记得弟弟和我说过他之前找人定做了一张一丈多长的桌子,放在何处?”
林黛玉起身,将王鸾引至东屋,又见槅子架上堆放着从江南带来的土仪。黛玉未敢细看,而紧随其后的王鸾却是啧啧称叹,不禁赞道:“没想到宝钗妹妹也是个君子!”说罢,便命笔箐将锦盒打开。
王鸾伸出手将其中的画卷拿起,来到长桌北端,看向笔箐,笑道:“接好了。”
“唰!”
画卷上的黑色系带被解开,王鸾直接将这幅画卷朝着南面的窗户甩了出去。
“这手法......”笔箐心头大震,还未细想,直接飘身上前,一把抓住了那甩出画卷的画轴,随后让其停在了长桌南面的尽头。
这是一张山水画!
其名曰:‘富春山居图’。
其上峰峦坡石,树木苍苍,疏密有致地生于山间江畔,村落、平坡、亭台、渔舟、小桥等散落其间,给人一种迟尺千里之感,有令人心脾畅意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