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破了一层幻象之后,我才感觉到在黑暗中不知有多少只眼睛注视着我。
我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惧,以前不管多危险的处境,即便遇到诈尸也没有很害怕,因为老头子就在我身边,有他在我就感到放心。我终于明白,我唤他一声师父,得到的是怎样的庇护。
可现在这荒郊野岭就我自己,师父和臭道士还生死未卜,我这才意识到我还只是个狗屁不通的毛孩子。
幸好老头子没让我自个儿等太久,要不我真的得吓傻掉。他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喘着粗气,拖着不省人事的狗道士。
我忙上前,关心道:“没事吧,师父!”
师父摇摇头,道:“我没事,小道士被阴灵上了身,怕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我心想怪不得狗道士突然就要攻击师父,原来是被附了身。我和师父扶着他,师父看了看天,挑了个方向,便匆匆往前走。
因为有狗道士这个累赘,我们走的再快也不及正常人的速度,就这么走了有半个多小时,师父突然停了下来,疑惑道:“前川,你看这个地方我们是不是来过?”
我往四周瞧了瞧,正好看见不远处的一口井,说道:“这不是我们出发的地方吗?”
师父叹了口气,沮丧道:“我行走江湖几十年,到末了竟然遇到鬼打墙了!”
我揉了揉被狗道士压酸的肩头,也是什么方法没有。鬼打墙我听说过,说是不知有多少人因为鬼打墙被困死在一个地方。
师父往四周瞧了瞧,说:“前川,你带路!”
我摇了摇头,不敢带路。师父安慰我道:“不用怕,你天生慧眼,只管往前走就行!”
我有些感动。在认识师父之前,我就是个驴蛋,村里人都觉得我这辈子顶多在十里八村混混,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师父一见到我就说我身上有‘灵’,现在又说我天生慧眼。就好比我在邻居们眼里是头骡子,在师父眼里是匹大花马。
我挺起胸膛,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前走,可没走几步就一脚踩空,连累着狗道士和师父一起摔了个狗吃屎。
师父没爬起来就骂道:“我叫你大胆走,没叫你闭着眼走!”
狗道士也被摔醒了,揉着脑门迷迷糊糊地坐起来,问我们发生了什么。
我往四周一看,惊喜道:“师父,你看!”
我这一跤没白摔,我们竟然又回到了那个小酒馆跟前,奇怪的是眼前并没有什么山坡破井,连场景都整个换了,就好像我们上一秒不在凡间一样。
师父笑呵呵道:“你个臭小子果然是个百年难遇的狗屎运奇才!”
狗道士惊魂未定,问道:“不会还有鬼吧?可不要再上我身,我们赶快离开这吧。”
我表示赞同:“反正也吃饱了,先找个有人气的地方休息,明天天亮再来吧!”
师父却坏笑起来,说道“你以为你吃的是什么?”
我突然有不详的预感。师父也不回答,故意看向小酒馆旁边,几只死蛤蟆还有几只死蛇被剥了皮扔在地上。
我当时便吐了出来,狗道士半天才反应过来,和我一起吐。
吐完之后,我们又开始研究一个问题:“现在到底有没有鬼跟着我们?”
自从跟着师父之后,我大大小小经历过好多诡异的事情,可就是没见过鬼。刚刚经历的那一番,也不过是幻象而已。狗道士即便被鬼附了身,也没见过鬼是什么样。
我问师父,师父说,他没法把鬼捉过来,这种东西似有似无没有形体,但可以证明给我们看。我和狗道士问,可以边走边证明吗?我们想尽快离开这里。
师父说,这很简单,只要出现违背常识的事情肯定是撞鬼了。他说着,从身上搓出来一个泥丸子,到了一个路口上坡,把泥丸子弹了下去。诡异的事发生了,泥丸子不仅没顺着斜坡往下滚,反而顺着斜坡爬了上去,就跟长了腿一样。
我和狗道士紧跟着泥丸子往前走,一直走,走到到斜坡顶上,眼前突然出现一双脚,把泥丸子踩碎了。脚上的鞋子很熟悉,像是寿鞋,沾满了乌黑的泥渍。
我暗道不妙,抬起头一看,一个穿着道袍的满身红毛的人就站在我们跟前,两只眼睛发着幽幽的绿光。
我和狗道士吓得直往后窜,师父却很淡定,道:“不用怕它,不过是一具死尸,不是鬼也不是僵尸,只是不知为何没有腐烂。”
狗道士咽了口唾沫,问道:“你确定吗,老先生,我怎么看他在朝我们走过来。”
我和师父定睛瞧了瞧,那尸体果然在一步步缓缓朝我们移动。师父满脸问号,道:“奇了怪了,明明只是具尸体啊!”
可那尸体却不给我们时间我们再思索,拧了拧脖子,张牙舞爪就扑了过来。
我和狗道士忙往后跑,师父则是像我第一次见他那样,又咬破自己的中指,念了念咒,弹了滴血过去。这次却不顶用,那尸体的身形甚至都没停顿一下。
师父冷汗直流,赶紧跟在我们后面跑。跑了有百十来步,我们觉得身后脚步声停了,便回头往后看,那尸体果然停了下来,直直的站着,望着我们。
我们也停了下来,师父喘着粗气,问狗道士:“你认不认得这尸体,是你哪个师兄?生前是不是练过疾行之术,死后也念念不忘,玩我们一顿!”
狗道士摇了摇头,说尸体脸上毛太长认不出来了,也不记得有哪位师兄练过疾行这种旁门左道。
我盯着那尸体仔细看了看,的直起鸡皮疙瘩,却偶然发现这尸体周围似是有一道道隐约的光亮,尤其是在月光下还会一闪一闪。我把这个发现告诉师父,他思索了一阵,猜测道:“难不成这具尸体只是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靠近了尸体一段距离,然后捡起一截树枝,朝尸体上方丢了过去。
“啪!”
树枝受到阻碍,被反弹回来,落到师父脚下几步远。
“果然如此!”
师父转身问狗道士:“一鸣发疯的时候是不是跟这尸体一样?大概也是被什么妖人控制了,不知道他怎么会招惹到这样的灾祸。”
我和狗道士嘴巴张的老大,没法回他。
师父便又说道:“从这具尸体推断,那妖人应该还在天麻山里藏着,看样子我们明天得冒死走一趟了。”
他见我们不回他,以为我们怕了,便笑呵呵说:“有我在,你们不要担心!”
我们摇了摇头,指了指他的身后。我努力让自己舌头听话,一个个字挤出来:“师……师父,你……你看你身后……”
他不解地回头,然后头顶不多的毛发突然炸立起来。因为在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数十个长毛的尸体。绿油油的眼睛,在血色满月下,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