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六年农历九月初一,风雨交加的早上,我们三个再次从饥寒交迫中醒来。
杜心明显瘦了一圈,阿紫的脸色还好,不过也是无精打采。只有我,因为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并不觉得苦。杜心没有抱怨,是他自己要求跟着我的,是他信誓旦旦说的风雨同舟,所以才不抱怨。
阿紫的情况比较特殊,她不是人,而且我要反复提醒自己,阿紫不是个真正的人。可她和真正的人也没什么区别,能感觉到冷热,会饿,甚至连作为圣灵的‘法力’都没了。
杜心饿的受不了了,掀掉身上盖着的麦秆,坐起来,说:“俺去要点吃的,不能饿着阿紫妹妹!”
我们是睡在一间破庙里,带着的衣物都给阿紫盖着了,我和杜心盖着麦秆御寒。要说我们的生活本不该那么苦,陈涛老母前前后后给了我们四五千块,可那日阿紫说要去买日用品,却买了一堆衣服,光那条紫色长裙都将近两千块。我们用剩下的几十块坚持到今天真的十分不容易。
过了能有半小时,杜心就回来了,怀里揣着两个红薯,笑呵呵地拿给阿紫说:“我刚在村民那讨的,妹妹你快吃!”
我白了他一眼,问道:“我的呢?”
“没有!”杜心说,“我也没吃,就讨来两个。”
阿紫要分给我一个,我没有要。说实话,让他们挨饿是我的责任,我这人虽然思想觉悟不高,但还是要脸的。
我跟杜心说:“你把那供桌上的破纸拿过来,我画两张符,咱们去林子里打两只野鸡烤着吃。”
杜心不情愿地把纸递给我,抱怨道:“还不知道林子里有没有野鸡,上次说要钓鱼,钓了一下午他娘的钓的两条鱼还没俺拇指肚大。”
我不理他,专心画符。这符印也分种类品阶,金木水火土五行五种,最难画得是一品的,最简单的是九品。以我现在的道行,顶多画个七八品的符印。
要抓野鸡,金符少不了,可凝气成箭,我画了两张八品金符,威力至少要比弹弓大一些。然后是木符,我画了许多九品的,这东西好用,能当火药使。其他种类的用不上我就没画,总共画了十张便让我头昏眼花,近几日是没法再动笔画了。
本来打算就我和杜心去的,阿紫觉得自己待着无聊便也跟了过来。
出了破庙,往南走五里地就是大片林子,多是杨树梧桐白桦,这几日秋意正浓,树叶就跟中年男人的头发一样,大把大把的落下来。
走到林子跟前,杜心问我:“去哪里找野鸡?”我摇了摇头,阿紫出主意,说,要不把林子烧了,那些野鸡野猪被熏得受不了自己就会跑出来。杜心忙纠正她,说:“阿紫妹妹。你这样的思想太危险,可不能为了两只鸡毁了这大好的林子!”
阿紫笑了笑,嘴巴弯成月牙,眼睛明亮的像是天上的星星,说:“我开玩笑的,嘻嘻!”这一笑可把我的心都要给融化了。
这时候打东边来了一个老头,隔老远就叫我们:“弄啥嘞?弄啥嘞?”
我回道:“大爷,不弄啥,就是去林子里打只野鸡。”
老头走到我们跟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我们一番,说:“不能去,这林子里闹妖精,进去的人都让吃嘞!”
杜心狐疑,道:“竟瞎掰,哪来那么多妖精,老头你是不是不想让我们进这林子,直说就好了嘛!”
杜心这跋扈的态度实在招恨,果然,老头变了脸,拦在我们身前,说道:“对,俺就是不想让你们进这林子,俺守林的,这地份俺说了算!”
杜心瞪圆了双眼,伸出结满老茧的拳头,骂道:“老不死的是不是想挨揍?”
老头畏畏缩缩地退到一边,低声骂道:“一群短命鬼,不识好人心,待会被妖精吃了后悔去吧!”
杜心被他这话说的有些担心,问我能不能看到妖气,我摇了摇头。他就又有了底气,说:“不鸟他,去打野鸡!”
林子里十分僻静,能听见鸟叫,也能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抬起头来却看不见一只鸟。往林深处走了一段距离,杜心打了个寒噤说:“总觉得这林子有点阴森,别真有妖精。”
阿紫说:“我倒觉得守林老头很奇怪,我从他身上闻到很腥的土味还有要药材的味道。”
阿紫的嗅觉听觉一直很灵,我记得上次杜心上完茅房和阿紫套近乎被阿紫一脚踢开,她竟闻出来杜心尿到了手上,嫌弃的两天没有理杜心。从此之后杜心便养成了饭前便后洗手的好习惯,甚至撒完尿抖的时候都利索了很多。
杜心多半也想起了这件事,脸色微微一红,说:“半截入土的老头身上肯定有土味。”
这时候我们身后传来‘’的声音,我们仨都听到了,立刻压住脚步,缓缓转过身去,杜心一脸惊喜:“他娘的是只野兔子!”
我本来担心阿紫会可怜小兔子不认抓它,可一想到她都能想出放火烧林的主意又怎么会关心一只野兔子。果然,她两眼放光,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
杜心朝我使了个眼色,悄悄地摸过去,我则把符纸掏出来,先用八品金符来上两箭。我一使劲,把两张金符扔了过去,‘啪啪’,空了一箭,另一箭打在秃子身上竟然只是让它踉跄了一下。
眼看兔子就要跑,到嘴边的美食就要溜了,我一股脑把八张九品土符都扔了过去。
一阵噼里啪啦乱想,兔子被我炸晕了,不巧的是。我这扔符的水平太低,有两张扔到了杜心跟前,这土符虽是九品威力却不低,两张土符就如同出殡时放的大炮仗,直接把杜心给镇懵了,昏倒在地。
我赶忙过去扶他,掐他人中,阿紫则过去把野兔捡了起来。突然,一群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戴着草帽拿着铁叉铁锹,把我们仨团团围住,口中还喊着:“打妖精打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