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周延儒脸色十分难看,手中捏着崇祯赐的字,心中沉寂如井,在宫外等候着。
不一会儿,他看见李若琏带着自己的侄子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很微妙。
“啊,周大人,下官有礼。”
李若琏上前还执后辈礼仪,一丝不苟,只是他带着身后那个满脸狼狈的侄儿,总是给周延儒一种嘲弄的感觉。
周延儒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跟在李若琏身后,眼中满是恐惧的侄儿说道:
“走吧,回去了。”
他侄儿畏畏缩缩地点点头,李若琏也不阻拦,就这样看着他们两人离开。
周府的下人们已经将轿子备好,将两人迎了进去,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周府进发。
但轿子里面,却显得十分不平静。
啪!
响亮的声音传来,周延儒脸色铁青,扬起手掌,对着他侄子脸上就是一下。
这力道极沉,甚至他侄子都直接被打得失去平衡倒向一边,脑袋撞到木头上发出“冬”的一声。
外面的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神情略微紧张,但只顾自己赶路,对轿子里面发生的事情一概不过问。
“混账!”
周延儒怒极,对着他侄子又是一巴掌。
他侄儿被打得眼泪汪汪,不一会儿的时间两边脸便是又红又肿,但他不敢还手,只畏缩着,连惨叫都不敢发出来。
“我平时没有对你多加管教,你母亲叫你跟着我,一来是想让你跟着我学些本事,二来是想让你靠着我挣个几万两银子回去,一开始你倒是的确很乖,很听话,但这才一两年的时间,你就变成了这样子?”
“你刚来北京城的时候我就再三给你嘱咐,我乃是朝廷首辅,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就只想将我给拽下来,而且这是天子脚下,绝不能允许你乱来。”
“现在倒好,你竟然去那锦玉楼一掷千金,听说你花了一千两请一个花魁给你奉茶?可真是太张扬了!这是北京,这是皇城!最风光的只能是皇帝一个人,就算是我都要缩着尾巴做人,你倒好,真以为自己不得了了?”
周延儒冲着他侄子怒吼,唾沫星子飞溅,已经快到失去理智的时候了。
本身最近崇祯就对他很不顺眼,他的首辅位置早就及及可危,他当然有后手,若是成功就能重新掌管朝廷,但是就在他紧锣密鼓地安排之时,自己的侄子却给自己再惹了祸。
“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对不起……”
他侄儿不断摇头,眼泪一颗颗往下掉,很后悔。
要是知道他的行为早就传到了崇祯的耳朵里,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张扬。
原本他只是少年心性,既然有钱有权,自然就想要风风光光,站立在人群之上,其他人都仰望他,但是这个结果真的很惨。
看见他那般可怜,周延儒也叹了口气。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没办法再挽回。
现在只能尽量补救。
“算了,谁的少年不会犯错?你也别怪我对你太严厉、下手太狠,你我乃是至亲,我此番也只是想让你长个记性,应知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他侄儿只连连答应,捂着脸还不敢抬头。
周延儒冷哼一声。
“这次你吃了大亏,但吃一堑长一智,之前你做的事都很不错,如今我的地位已经很危险,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崇祯小儿随时都可能撤掉我的首辅一职,等到那时候,我对朝廷的掌控会进一步下降,很多事情我原本想徐徐图之,但现在也不得不加快速度。”
“我要交待给你几件事,事关明年春的科举,你务必要将这件事做得干净利落!”
他侄子心中一惊,提起了精神。
周延儒俯身过去,在他耳边低声将计划告之于他。
……
崇祯在处理完朝廷上的事情之后,曹化淳告诉崇祯那古怪的植物看起来似乎是快要成熟了,因为叶片都开始变得有一丝枯黄。
崇祯来了兴趣,但是也觉得疑惑。
这种子从发芽到现在,也才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这生长的周期太快。
而且,据曹化淳所说,这古怪植物竟然开花不结果,如今快要枯萎了,还是看不见一丁点粮食的影子,他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自己哪里弄错了,是不是将这植物给养死了,所以才来请示崇祯。
但是崇祯也并不懂种植,看不出个所以然。
“改日去问问那菜市的老伯。”
摇摇头,他离开了这里。
朝堂上陪着那些大臣们演戏也是很累,尤其是要压抑自己怒火的情况下就更不容易。
等到天黑之后,崇祯回到坤宁宫,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疲惫。
周皇后早早备好了热水,为崇祯洗脸更衣,照顾得很细心。
但是崇祯却敏锐地发现周皇后有些不对,似乎藏着心事。
“怎么了?有什么事想要跟朕说吗?”
周皇后却咬着嘴唇,显得很纠结。
但是最后还是低下头,低声说道:
“今日,父亲托人给我带了信,说是他一个侄子被锦衣卫给抓了,现在都还没有放出来,希望我能够给陛下说清,让陛下将那人给放出来,还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偶尔犯错,也是可以原谅的。”
她心中很慌乱,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后宫不得干政,尤其是,她已经知道崇祯已经很不容易,这个时候就更不应该添乱子。
但是……那毕竟是她父亲的话,她不得不服从。
说完这一切之后,她有些不安,看着崇祯,心中宛若打鼓一样。
但崇祯却并没有生气,一双眸子盯着她说道:
“那你的意思呢?”
周皇后皱眉,似乎很纠结,心中权衡了很久,最后还是说道:“臣妾……不懂政事,也不知道为何陛下要派人抓走那个远方表兄,但父亲亲自给我写信,作为女儿的,不得不从。”
说到这里,她却突然笑了笑。
“但是还是如臣妾之前说的那样,臣妾并不懂政事,虽然作为女儿的,不能忤逆父亲,但臣妾已经将意思传递给了陛下,算是尽到了本分,至于具体该如何做,臣妾也做不了主,一切由陛下定夺。”
崇祯盯着周皇后看了一会儿,突然也笑了。
两双眸子对着看,其中都有笑意。
“朕知晓了,你不用多管,朕知道该如何处理。”
“你没有愚孝,朕真的很开心。”
崇祯搂着周玉凤,轻轻拍着,怀中温香软玉,心里也一片柔软。
嘉定伯吗?
他想起名单上捐钱的人里面,嘉定伯捐了大概两百两银子,当时他还一脸的心疼,好像真的出了血本。
他知道满朝廷都是蛀虫,自己老丈人也是其中之一,似乎有些不太好下手,至少抄家这种事,恐怕是做不出来,周皇后很好,应留有一丝情分。
摇了摇头,他想起周玉凤还不是王妃的时候,那时候嘉定伯似乎还只是一个平民小贩?
既如此,那便让嘉定伯回去,安安稳稳地做一个富翁,就此过完后半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