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新粮的事情跟刑部的确是没啥关系,但却也正是刑部,要是其他的五部还真不一定会发生这种事儿,也不足以让朱瞻垶感兴趣。
新粮刚开始抵达大明的时候,直属的负责部门是户部,协同负责的是兵部。
户部本身就是管钱粮的,这个不难理解,兵部则是因为要预防别人对新粮动歪脑子,调兵守卫的。
后来各国使臣在得知大明得到了亩产千斤的粮食之后,一个个就好像是闻到了腥味儿的猫一样纷至沓来,在确定大明不会随便发放粮种之后他们就动起了歪脑筋。
从官方渠道得不到怎么办呢?那自然是走偏门了。
因此,户部和兵部当时有不少人被下了诏狱,不过那时候管得严,没等他们开始动手,而是在他们刚和那些使臣接触的时候锦衣卫就动手了。
那段时期太重要,重要到了朱瞻垶都不想借此钓鱼。
这次新粮收获,大明有了大批的粮种,多到了要发放给百姓耕种的地步,对于那些动歪脑筋的使臣来说这次的机会就大很多了。
比如这次分发新粮最开始的时候腾骧卫和锦衣卫不是查处了一批对新粮种子动手的官员和豪商吗?这些人中就有被利益诱惑而给使臣偷粮种的人。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发生这种事情朱瞻垶并不意外,他也没有自大的认为朝廷能够捂得住粮种不流出去一丁点儿。
当初他跟老爷子建议定下了新粮和旧粮的缴税比例,又建议老爷子只发放三成的红薯种子,为的就是转移那些使臣的目光。
玉米产量太低,红薯管得又严,他们自然而然的就会把目光放在土豆身上,这样一来就算是出现纰漏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不过即便是这样,锦衣卫和腾骧卫也没有放弃彻查私自偷、漏和高价购买百姓手中新粮种子的人,一来是朱瞻垶是真的不想让种子流出去,二来也是因为这样创造出的风声鹤唳能让那些动歪脑子的人不会想太多。
连续不断的有人被捕,这些人都是要经过刑部的,这就给了刑部官员机会。
这刘观就是。
最开始的时候是有一批凤阳府的官员因为给他国使臣偷运新粮被抓,后来那些使臣派人找到了刘观。
不是为了让刘观救人,而是让刘观在那些官员松口之前得到新粮的藏匿地点,争取将那些新粮运出大明。
这刘观本来也是犹豫,不过还是那句话,他没架得住诱惑。
第一次他没敢太过放肆,因此自打永乐八年北征结束之后,朝廷对官员就可谓是相当的严格,再加上现如今因为新粮正是风头最紧的时候,所以他只是帮着偷走了十几斤土豆。
十几斤,这对于一个官员,而且还是刑部官员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也算是百密一疏吧,他逃过了锦衣卫和腾骧卫的审查,成功了。
这一次的成功让他得到了两千两的报酬。
钱到手了,再加上此前并没有刑部官员因为此事被抓的先例,刘观的胆子就大了起来。
第二次,三十余斤,成功。
死三次,三十多近四十斤,成功。
第四次……
没错,第四次的时候他被抓了个现行。
人的贪念是永无止境的,经历了三次的成功,刘观的胆子已经大了起来,一次偷了近百斤的粮种。
之前他没被发现是有原因的,新粮种子都是在那些豪商和官员手中抄来的,要经过各部和地方的审查,这就导致会有折损的情况发生。
除此之外,在表面上看起来刑部并不直接接触新粮,也没有犯这种事儿的先例,审查力度自然就低一些。
但近百斤,傻子都知道有鬼了。
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是锦衣卫的地盘,而且是直管诏狱,自从赵王被下了这北镇抚司的差事之后,这里就是直属锦衣卫的了。
“胆子不小啊,在本太孙和陛下如此三令五申的强调下你还敢对新粮动手,而且还是刑部的人,知法犯法……”
看着面前的刘观,朱瞻垶满脸冷笑。
刘观死死地趴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止。
他知道,这次自己必死无疑不说,他的九族怕也是难逃一死了。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打从他第一次伸手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不再有退路。
一次就停手?不存在的。
这种事情只有0次和无数次,只要你伸手,那别人就有了把柄,就算是你想要退缩,对方也会掐着这个把柄逼着你继续的。
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觉得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就一条道走到黑了,还有钱拿。
然后,事发之时你才会追悔莫及。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朱瞻垶看着颤抖不止的刘观,啧啧感叹。
这刘观不是什么硬气的人,在锦衣卫的审讯下连一轮都没抗得住直接就招了,不过这也没什么用。
人家既然敢跟大明对着干,要么是有足够的资本,要么就是留足了后手。
和刘观接触的是暹罗的使臣,暹罗之前在安南的事情上被大明给压得喘不过气来,自然是没那个资本跟大明对抗的,那就只剩下后者了。
没错,刘观知道的并不足以证明那就是暹罗使臣搞的鬼。
在这种外交事件上要有足够的证据,不然的话很难将其定罪,一旦强行定罪那就会影响到大明的声誉。
朱瞻垶之所以要来见刘观,只不过是想着能不能从刘观这里得到些别的东西,比如说刑部还有没有其他人比较可疑。
和当局者迷正相反,有些事情反倒是只有当局者才能看得清。
比如说刘观吧,他为别国使臣办事,知道那种压力和自己的目标,说不定也能由此看出来别人是不是跟他有类似的行为。
不过显然朱瞻垶要失望了。
“算了……”朱瞻垶轻叹一声,他早就知道能作为使臣的人都是些老谋深算的人,不会随便给别人留下尾巴。
“赛哈智,按流程走吧。”
“是!”站在一旁的赛哈智赶紧应声。
赛哈智是锦衣卫改革之后第一任诏狱的负责人,也是锦衣卫三个指挥使之一,跟庞瑛是一样的职位,只不过庞瑛负责的是追查,而赛哈智负责的是审讯。
刘观很快就被带走了,这会儿朱瞻垶才闻到了一股腥臊的气味。
感情是那刘观在亲耳听到朱瞻垶说按流程走的时候尿了裤子。
嫌恶地挥了挥手,朱瞻垶看向了赛哈智:“回去做好准备,接下来你可能要审讯很多人,不过这次不要国都了,因为这次必定有很多无辜的人也会被带过来,别伤了大明的根基。”
“微臣明白。”赛哈智低头拱手,一脸谦卑和畏惧。
他本就是明朝历代锦衣卫指挥使中口碑最差的一个,虽然是善终了但终究是因为他胆子小。
自锦衣卫改革之后,诏狱的审讯力度小了很多,虽然仍旧是名声外在可止小儿夜啼,但却不似之前纪纲担任指挥使的时候了。
与此同时,四方馆中,暹罗使臣哈拉可贡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刘观暴露了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现如今他不是在担心刘观会不会把事情给拉到他的身上,因为他自信大明不会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动手。
不过不能明着动手不代表不会暗中动手。
从大明返回暹罗有两条路,陆路和海路。
若是平时的话,哈拉可贡肯定会选择陆路,因为陆路安全,碍于面子大明最少会派人护送他一直到进入暹罗地界。
但这次不一样,走陆路要经过重重盘查,他没办法将土豆给带回去,若是不把土豆带回去,那他的未来也就是个未知数了。
但走海路,那就给了大明动手的机会了,毕竟海上风浪无常,翻个船是常有的事情。
“大人,要怎么办?”与哈拉可贡同时来明的明真童一脸的焦急。
他只是哈拉可贡的副手,但两人也可以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稍安勿躁。”哈拉可贡抬了抬眼皮,语气平静。
“现如今风声正紧,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不过机会就在眼前。”
“机会?”明真童的脸上满是疑惑。
“没错。”哈拉可贡睁开眼,起身走到窗前。
“在大明皇太孙大婚之后户部就放出了消息,将会于一个月之后拍卖大明皇太孙大婚之时所用的珠宝翠玉,所得钱财将会统一用于新粮育种和浙江水患后的恢复。”
“从一个月这个时间上来看,大明显然是想给各国使臣筹钱的机会,因为这相当于是给了各国使臣一个讨好大明的机会。”
“可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大人是说……”明真童的双眼亮了起来。
“没错!”哈勒可贡的右手勐地拍在了窗台上。
“我们就趁着这次机会能买多少买多少,这会成为我们把土豆运出去的帮手!”
“大人高明!”明真童一脸的佩服。
明真童似乎已经想到了回到暹罗之后接受封赏的画面了,虽然哈拉可贡才是此次使节团的话事人,但他作为哈拉可贡的副手,多多少少还是会得到些赏赐的。
可是,事情真的会这么顺利吗?
显然是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