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秘书,千万不要抱任何幻想,有什么人是你的救星。从来没有人能从我手里救走过一个间谍,或许我根本就不需要你的口供,我只需要你的尸体。所以,为了少受点罪,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龙川肥原一脸得意地劝道。
而白小年心里也清楚,面对如此严峻的局面,即便自己再怎么巧舌如黄,也终究都是徒劳的。
于是便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口说道:“我承认……履历是假的,我不是什么中央大学的高材生。”
听到这,龙川肥原先是赞赏地看了沉兰青一眼,然后才转过头说道:“说下去!”
“可是……可是即便如此,我也绝不是什么间谍老鬼!我就是一个在上海滩混的穷学生。困极无奈,只好招摇撞骗,出来混口饭吃!承蒙张司令有眼无珠,这才成了我的伯乐。”
不想那龙川肥原听了却只是微微一笑,“你知道吗?白秘书,你这种可是典型的红党履历的编造方式,而且非常典型。”
“大……大左,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我怎么听不懂啊?”
“我曾经跟你们的王处长讲过,一套成熟的间谍系统里,都有一群专门负责编造间谍的人。他们为每一个间谍编造履历,并且会在编造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带有这个组织的特色。比方说贵国的红党,最喜欢编的就是穷学生。可惜啊,你的编造技术比你的打探技能差得太远了。”
“大左,如果按照您的这个逻辑,那么贵国的帝国之花在打入之前的国民政府内部,收买黄浚父子时用的又是什么身份,不也是穷学生吗?难不成在龙川大左眼里,现如今的南造课长也是红党的间谍咯?”
“真是巧言舌辩!白秘书的嘴上功夫还真是了得。不过真正让我对你产生怀疑的,并不是份假履历,而是你的那位瘫痪在床的假叔叔。”
说着,龙川肥原便拍了拍手,紧接着机械运转的声音便再度响起,缓缓地将白小年脚下那个原本停在半空中的平台降了下来。
与此同时,另一扇门也缓缓开启,一个熟悉的身影也随之出现在了白小年的视野之中……
而另一边的东楼大厅,桌上的早餐还冒着热气,但随着白小年被突然闯进来的王田香带走,此刻在坐的所有人都已经没有心情继续享用了,大厅里的气氛也随之变得凝重了起来。
“诶!这人像狗一样被拖出去,还不如死了算了。”不知过了多久,顾晓梦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
话音未落,金生火便接口说道:“我早就说过,心中无鬼,自保平安。”
“可是……如果别人心里没鬼,金处长可就不平安了。”
“李上校这话说得有点重啊!好像这老鬼就铁定了是我似的。”
“金处长您多心了,我只是说,您应该比任何人都盼望白小年就是老鬼,这么一来,张司令也难逃厄运,金处长离司令的宝座可又近了一步了。”
“说到这个我倒不否认,面对李上校这样的聪明人,撒谎是多余的。昨天夜里在审讯室里边,你赢的那局赌局,连我都佩服不已啊!”
“想不到金处长即便身陷令圄,消息也这么的灵通,真不愧是戴笠曾经的得力干将啊!”李宁玉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地瞥了李墙一眼。
“李上校,别这么看着我呀!人家金处长一出手就是两根金条,这样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此话一出,顾晓梦便没好气地说道:“哼,见钱眼开之徒,我说明科长,你的眼里除了钱,难道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别的东西?顾上尉,敢问你所谓的别的东西,指的是什么?”
“我……哼!对牛弹琴,我懒得跟你说!”
“呵呵呵,顾上尉,你也用不着如此,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也是人之常情嘛!毕竟谁也不能都像李上校这样,不但在大左的面前把假夫妻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甚至连我都不便再找那个青灯的麻烦了,高明,真高明!只是这祸水东流,这东边的水太深了,更何况他白小年身上本来就有很多可疑之处,看来这一次,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金处长,昨天早餐的时候,您让玉姐帮您解疑。今天早餐,您又说白秘书有嫌疑,明天……是不是该轮到我了呀?金处长,金老师,您就不要再打哑谜了,就算是要让我们死,也总得让我们死个明白好不好?”
“晓梦啊晓梦,我说你这个人哪!有脑子有舌头,可惜,这眼神差了点,从第一天进裘庄我就发现,他白小年不仅对着裘庄非常熟悉,而且已经不能用了如指掌来形容了。可是却装出了一副从未来过的样子,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水池里的食人鱼,还有这地板上损坏的地砖,我想这两件事顾上尉应该还记得吧?还有这窗户的尺寸,他也是一清二楚,这些蛛丝马迹,你晓梦没有察觉这些,难道连李上校也没有发现吗?”
“金处长绕来绕去,绕回到我身上来了啊!”李宁玉冷冷地说道,“可是这一些并不能证明白秘书就是老鬼啊!”
“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说明,他白小年对这间裘庄对钱虎翼的死,有逃不脱的关系!”说到这,金生火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其实那天在说起裘老庄主的死因的时候,我还是瞒住了那么一点。”
“依我看,准确地说,金处长并不是瞒住了那么一点,而是只说出了那么一点才对吧?”
“呵呵呵呵……惭愧惭愧,这是家丑,家丑不外扬嘛!尤其是在日本人面前。”
不想话音未落,顾晓梦便阴阳怪气地说道:“那金处长现在说出来,就不怕传到日本人耳朵里了?”
“此一时彼一时也!更何况明科长可比你想象的要精明得多,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他是不会做的,我说的对没错吧,明科长?”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金处长也!”
“但愿吧!”顾晓梦撅着嘴说道,“反正我无所谓,那么就请金处长说说您到底瞒了些什么呢?”
“实际上,传闻中的那份裘庄宝藏!它本来就是日本人的!”
金生火语出惊人,顿时就让其他人听了震惊不已,就连李墙也不例外。
“金处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呢?”短暂的沉默过后,顾晓梦率先发问道。
金生火则神神秘秘地回道:“这是裘老庄主的尸体亲口告诉我的。为了搞清楚青灯为何会误杀了裘老庄主,我曾经仔细查验过他的尸体,而经过查验,这位神秘富豪的肌肉发达,胸口还留有子弹打穿的伤疤,手掌的硬茧也符合常年持枪的特征。这些都是受过专业军事训练的特点。可最令我吃惊的,却是一个意外的标记。”
说着,金生火便从那只从不离身的雪茄盒里抽出了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上面赫然竟是他刚刚口中的那枚特殊的标记。
“这是……黑龙会!?”一看到那张照片,李宁玉就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
金生火则点了点头,“不愧是李上校,什么密码、标记在你的眼里都是没有用的。”
“金处长,你们在说什么啊?怎么好端端地又扯上什么黑龙会了?”顾晓梦很是不解地问道。
“黑龙会,是日本头山满改组的玄洋社成立的一个组织,目标就是谋取东北HLJ流域为日本领土,一直到今天,在整个远东地区从事军事与间谍活动的日本特务,很多都是黑龙会的成员。这件事,我想在座的没人比明科长更加清楚了,我说的对吗?”
“李科长说的没错,这黑龙会的确势力庞大,而且野心不小。”李强回道。
“这么说……这个裘老庄主实际上是黑龙会的间谍?”
“不!”话音未落,李宁玉便立刻摇头否认道,“真正的黑龙会成员会把会徽纹在左腹部,也就是他们剖腹下刀的地方,因为日本武士相信,那是灵魂所在之地,而想裘老庄主这样,会把这个会徽纹在手腕上的,应该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同盟会的元老成员。”
“一点不错!我详细查证过,这位裘老庄主应该就是同盟会成立时的元老之一,专门负责与同情中国革命的日本政要和财阀斡旋,筹措起义所需款项。可是在黄冈起义之前,因为他们内部发生了剧烈的矛盾,这位裘庄主竟然携带这笔巨款潜逃了!!”
“这么说的话,这裘庄宝藏不但是真的,还是黑龙会为同盟会准备起义的专款了?那些个日本鬼子,真就那么好心?”
顾晓梦的话顿时就惹得金生火下意识地冷笑了一声,“晓梦啊,你还是太天真,所以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他日本人之所以会资助同盟会起义,背后自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盘算,否则也不会出手如此大方,更不会在被裘老庄主私吞了这比巨款之后如此的气急败坏,直到十年后的今天依旧追查不放了!正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位裘老庄主险些盗走了一个中华民国,所以不光是黑龙会,自同盟会到国民党,内部秘密通缉了他二十余年,一直杳无音讯,谁能想到,他竟然就在这西湖边上,做了一个陶朱翁,直到李上校的哥哥亲手开枪结束了他的生命,只不过这究竟是一场误杀,还是早有预谋,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就算如此,可这跟红党又有什么关系呢?别忘了,裘庄主后继有人,他有个儿子,曾有传闻,裘庄主被杀手误杀之后,他这个儿子就加入了红党,在日本人占领杭州之前的那个夜里,他却突然失踪了。”
“所以您怀疑白小年就是那个投了红党的儿子,也就是老鬼,对吗?”
不想那顾晓梦刚一问到关键之处,那金生火竟笑而不语,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突然结束了这个话题。
而与此同时,龙川肥原对白小年的审讯却还在继续。
“白秘书,看来我不得不收回之前的话了,你不光打探能力出色,演戏的功夫也不差,如果我不是在这之前提前审讯了你的那个下线‘老汉’,还真就被你给蒙过去了。”
“什么叫我的下线?大左,您说这话可要有证据。”
“证据?当然有,何剪竹,这个名字,白秘书应该很熟悉吧?”见白小年依旧默而不答,龙川肥原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继续耐着性子说道,“白秘书,我听说你们的组织是个友爱的团体,看着自己的同志自己的亲人如此受罪,还是早点配合吧!”
话音未落,白小年的那个假叔叔也忍不住说道:“小白啊,这人熬得过刑,可躲不过命啊!”
“好吧!我可以配合,但我有两个条件。”听到这白小年沉默良久,才终于忍不住说道,“第一,不可以伤害这位老人,他跟红党一点关系都没有;第二,还请大左把张司令叫来,他不在我什么都不会说。”
龙川肥原听了先是点了点头,但紧接着便冷不防地狠狠地甩了白小年一记耳光,揪着他的衣襟恶狠狠地说道:“不要以为什么人都可以跟我讲条件,你如果不说,我就先杀你的假叔叔,再找十几个男人过来当着你的面好好地伺候伺候这位何小姐,最后再杀你,该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小时后,张司令的府邸。
“你说什么?吴志国招认了?”张司令看了王田香递给自己的那份吴志国的口供之后,当即就站起身不敢相信地说道。
王田香则面无表情地回道:“把那个女红党,对了,就是钱虎翼的二太太往他面前一绑,当时就招了。他就是老鬼。”
“他是老鬼?吴志国……是老鬼?我这个当司令的失职啊!”说到这,张司令便一脸懊恼地一拍大腿假模假式地说道,“太失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