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说我和潘汉卿是伪装夫妻,吴志国又怎么会是他的情敌呢?”
只一句,就把那王田香给怼得哑口无言,好半晌才搜肠刮肚地挤出了一句话,“那……那就是……就是你想甩开吴志国嘛!”
然而话音未落,一旁的龙川肥原就看不下去了,怒声呵斥了一句,“闭嘴!”
然后才转头看向李宁玉,一字一顿地问道:“告诉我,李上校,你……到底是哪一方的鬼?”
李宁玉则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说道:“金生火说得对!这世上或许有完全透明的间谍,但不会有永远消失的叛徒。想逃命,就只能拿出看家的本事,可这本事一拿出来,他也就逃不了了。”
“因为他就是那个当年和金生火斗法的青灯,对吧?”
“李铭诚,曾用名沉登峰,民国十六年,以中央国立大学学生身份,由徐恩曾吸收为中央俱乐部成员,民国二十年,加入党务调查科,民国二十四年,被徐恩曾下令追杀,假死逃亡东北,最终辗转去了上海,化名:潘汉卿!正因为他背叛了徐恩曾,所以他不能在任何场合留下任何个人痕迹,所以才要想方设法地成为许阁森大使的高级翻译,才要和我伪装夫妻。徐恩曾绝不会想到,他不但大胆到做了英国大使的翻译,还成为了我这个亲生妹妹的丈夫。”
“好理由,好借口。”龙川肥原拍着手一脸赞许地称赞道,“不过你又拿什么来证明,他不是事先投了红党,然后才从徐恩曾那里叛逃的?”
“大左可以去调查,实不相瞒,我们比你更想知道徐恩曾为什么要下令追杀我的哥哥。另外,其实当年金生火之所以能抓住红党的高级间谍陆训章,完全是因为我哥哥抢在他的前面动手,开枪把他打致重伤,无法逃离的缘故,否则就凭金生火本事,能不能抓到那个陆训章可就不好说了。大左,您刚刚也说了,红党的特征,就是把同志看得比自己的父母妻子还要亲,虽然那陆训章最终还是选择了背叛组织,但那也都是后话了。您认为红党会接受这样一个曾经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还对自己的同志痛下杀手的敌人吗?”
“嗯,说得好。这样一来,潘汉卿没有了嫌疑,而你作为老鬼的嫌疑,也洗清了。你说得对,红党不太可能接受一个杀害逮捕自己同志的刽子手投诚,当然也不会去培养这样一个人的胞妹为高级间谍。”
李宁玉则转头看了吴志国一眼,“只可惜,我的嫌疑是洗清了,他就不能从这刑架上下来了。”
“大左……”
王田香刚要说什么,就被龙川肥原直接抬手给打断了,“好了王处长,什么都别说了,送李上校回房休息吧,这一夜,够长了。”
说完又转头看向李宁玉,若有所指地说道:“李上校,这一局你赢得漂亮,回去之后还请好好休息。”
直到王田香带着李宁玉离开,龙川肥原才转过头对挂在刑架上的吴志国颇有感慨地说道:“吴大队长,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你对她一往情深了。如果让我每天以死神为伍,我也会爱上这朵,盛开在地狱之火中的曼陀罗花。”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
“大左,卑职已经连夜询问过了金生火,他确认那个潘汉卿就是当年与他交过手的青灯,以老金的眼力,绝对错不了!”餐坐上,王田香一边留意着正在享用早餐的龙川肥原的反应,一边向他汇报道。
然而那龙川肥原却好像没听到一般,继续享用着自己的早餐,好半晌才终于开口说道:“说说你的想法。”
“大左,卑职觉得,金生火也有可疑啊!您记得吗?李宁玉说,他那天晚上就已经认出潘汉卿了,那为什么不当时就向您汇报呢?难道说,他是想包庇李宁玉?可李宁玉为什么又要反咬一口呢?”
“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吗?”龙川肥原满脸失望地说道,“金生火这么做并不是在包庇李宁玉,而是在要挟。根据明科长的报告,就在昨天的这个时候,金生火曾经在餐桌上向李宁玉暗示过,潘汉卿就是青灯。我想他应该早就猜到,如果他跑过来向我报告,不但不会给李宁玉定罪,反而会把这份嫌疑落到其他人的身上。所以,不管李宁玉是不是老鬼,只要捏住这份把柄,让她乖乖听自己的话,可要比跑过来跟我讲有利得多。”
听到这,王田香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那大左,用不用我再多派些人手,把那个姓潘的给抓回来。”
不想那龙川肥原却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王处长,说句难听的,以你的能力,无论去抓几次恐怕都只有被他耍的份,所以就不必自取其辱了吧!不过,你也不必感到自己被羞辱,连我都后悔了,当初就不应该那么轻易地让那些家属离开,而且还有一件事更让我感到担心。”
“大左,您指的是?”
“老鳖,虽然现在还没人知道,我们通过老虎不光抓捕了老汉,还有一个老鳖,不过现在想想,当初我就不应该让那个老鳖在向红党释放假消息的同时去试探那个姓潘的,如果那姓潘的真是青灯的话,那老鳖背叛了红党事,现在应该已经暴露了。”
“那……大左,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试探计划可以继续进行,但是不要让老鳖再见到潘汉卿,记住,老鳖可以死,但黄雀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
“是!”
龙川肥原听了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冲着他招了招手,压低声音对他耳语了起来……
两小时后,东楼大厅。
“哟!又这么丰盛啊!别说这里的待遇还真是不错啊!要不是在这等着被人宰啊,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走了。您说是吧,金处长?”白小年刚一从楼上下来,看到那一桌丰盛的早餐之后便忍不住说道。
不想那金生火却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只要心中无鬼,谁会宰你啊?”
而坐在对面的顾晓梦也趁机问道:“白秘书,你家里不是还有一个瘫在床上的老叔叔吗?这都四天了,再不回去,不担心他被饿死啊?”
“这我有什么办法?要不,你去帮我跟龙川大左求求情,放我出去伺候伺候他?实在不行跟王处长商量商量,派几个人过去帮忙照顾一下,也不是不行,反正我现在可是和尚骂人——没咒念了。谁让我没有一个船王爸爸呢?估计等我出去的时候,就能直接替他老人家收尸了。没办法,这就是命啊!”
“哼!”顾晓梦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便不再理他,抱着胳膊生起了闷气。
金生火则放下了快子,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这吴大队长进去,也一天多了吧?该招了。李上校,昨天夜里,你配合调查没见着吴大队?”
“审讯室里的情况,金处长要是好奇,可以去问王处长。”
“我听说昨天在审讯室里,你跟龙川肥原打赌,输了就要脱一件衣服,不知最终李上校赢了没有啊?”金生火又问。
然而话音未落,李宁玉就把手里的快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可还没等她开口,一旁的顾晓梦便抢在了她的前面指着金生火的鼻子大声质问道:“出于最基本的尊敬,我叫你一声金处长,你说你也是一把年纪了,这种不堪入耳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金生火连忙解释道:“抱歉抱歉,金某刚刚只是一时失口,纯粹是出于好奇,还请两位女士莫要激动,莫要激动才是啊!”
可即便如此,李宁玉的怒火却依旧丝毫未减,怒气冲冲地说道:“金处长,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向你透的风,实话告诉你吧,昨天在审讯室,不光见到了吴志国,在座的所有人我都见到了。”
这下可把其他人全都给搞湖涂了,金生火更是紧皱着眉头问道:“李上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再演戏了,金处长,像你这样能力一流的间谍捕手,会没有发现龙川大左请家属前来赴宴并安排我们见面的时候,有人在外面偷拍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便立刻转到了金生火的身上,然而金生火却只是澹笑着抽着雪茄,并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
而就在这时,王田香突然带着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顿时就让整个大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看来王处长这次是来者不善啊,李上校,你说这次被带走的会是谁呢?”金生火轻声对李宁玉问道。
不想李宁玉听了却学着他刚刚的样子澹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金生火只好讪讪地转过头又对王田香说道:“王处长,这次……该轮到谁过堂了?不会是我吧?”
“放心,金处长,没那么快!”
说着,王田香便将视线转向了金生火的左手边,一旁的白小年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可即便如此白小年却依旧还是故作镇定地起身走到王田香的面前说道:“看样子应该是轮到我了,那就劳烦王处长为我带路了。”
很快,白小年就被带进了隐藏在水池下面的地牢。
“想不到这裘庄的地下,竟然别有洞天啊!”一进到地牢里面,白小年便忍不住感叹道。
然而王田香却并没有搭茬,而是直接将他带到了行刑椅前用手指了指,示意他坐上去。
可就在白小年刚一坐上那把诡异的椅子之后,身后便突然传来了一阵机械转动的声音,紧接着那把椅子连同下面的平台便开始缓缓上升,只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经升起了二层楼的高度。
这下可把白小年腿都给吓软了,连忙把后背紧紧地贴在椅背上,双手也下意识地死死地抓紧了扶手,一动也不敢动了。
就在这时,龙川肥原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恐高的人就别再往下看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差点吓得白小年从椅子上摔下去,好半晌才惊魂未定地挤出了一个笑脸说道:“大……大左……”
“白秘书,这几个人当中,有关你的传闻最多。比如,张司令一刻也不能离身的贴身心腹。所见过目不忘,做事滴水不漏。据说谁的黑材料都瞒不过你,大家当面叫你活档桉,背地里叫你鬼打听。整个司令部的人都怕你,刘中队的履历中的问题是你发现的;吴大队长杀蒋不杀红也是你举发的;可我却还有一个疑问……”
说着龙川肥原便当着白小年的面拆开了一个档桉袋,从里面抽出了一份档桉。
“如你所见,我这里有一份档桉履历,还请白秘书好好帮我辨别一下真伪,民国二十六年中央国立大学中文系毕业,这条履历记录,属实吗?”
白小年心里自然清楚龙川肥原手上拿着的就是自己的档桉履历,于是便想也不想地回道:“当然属实。”
然而话音未落,一个阴柔尖细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说谎!”
紧接着一个瘦高的身影便从阴暗处走了出来,非是旁人,赫然竟是沉兰青。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之所以选择这个年份,是因为这一年,大学随着当时的国民政府西迁,并且在途中遗失了大量档桉,不便考证的缘故,对吗?”
“一派胡言!”
“看来白秘书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那好。”说着沉兰青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在白小年的眼前晃了晃。
白小年不看还好,一看到个东西童孔便勐地缩了一下,大惊失色地说道:“这……这是……中央国立大学的教员许可证?”
“不错,白秘书真不愧是司令部的活档桉,实话实说,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份履历编造得都堪称完美,但是很可惜,偏偏遇到了我,沉某不才,曾经担任过中央国立大学的教务副主任,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民国二十六年根本就没有一个叫白小年的中文系毕业生。所以,你的履历,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