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动机嘛……大家都知道,吴大队是钱司令的老人,一向交好屡受提拔,可为什么那天却在钱司令的办公室里反目大闹,到最后连枪都掏出来了,两天之后,钱司令就被刺身亡,吴大队,为什么?”
然而面对王田香质问,吴志国却只是轻笑了一声,澹澹地回怼道:“你问不着!”
“你!”
王田香正要发飙,一旁的顾晓梦却突然无缘无故地叹了口气,“诶!这说来说去,都跟男人有关系,跟我们无关,玉姐,咱们现在回去还能补个好觉,走吧!”
王田香连忙开口阻拦,“顾上尉!别急嘛!我还没说到二位女士呢!”
“不管怎么说,都说不到我们身上呀!是你刚刚说的,这钱司令受过军统特训,就算宿醉未醒,对付几个女的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更何况我和李上校都是文职,怎么可能一刀致命呢?”
“顾上尉,杀人这种事情,不见得非要自己动手啊!顾小姐你家缠万贯,完全可以买一个吴大队这样的刺客高手,那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要是真能买凶杀人,我头一个先杀了你!”顾晓梦没好气地说道,“再说了,这钱司令遇害的时候,我还没有入职,我有什么理由和动机呢?”
“对!顾上尉你入职确实是晚,可是我记得,你加入叫总司令部的特训班是半年之前的事情,那个时候钱司令就对顾上尉你多有关照吧?顾小姐你呢,天生丽质,家世优隆,可是钱虎翼偏偏不开眼,硬要拉郎配,要给顾上尉和他的那个妻弟保媒拉纤,惹得顾上尉大骂,说早晚有一天要找人弄死他!有这事吧?”
“吴大队长你现在就替我杀了他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吴志国听了则难得地十分配合地回应道:“好啊!”
顿时就吓得王田香老脸一绿,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白小年也跟着起哄道:“顾上尉,顾上尉,为这个杀人可不值当,在下最看不得美人动怒,白某人替你白干了!”
原本骤然变得十分紧张的气氛,竟然就被白小年这么一句话给缓和了下来,王田香这才干笑了两声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态,然后才走到李宁玉的身边对她说道:“李科长,自打进了裘庄之后,你一直都没怎么说过话呀!”
“废话浪费人的智力!”
“这样啊,那怪不得李上校是天才呢!”说到这,王田香便勐地话锋一转,“可我听说在你们情报界,一向对女人是有偏见的。所以你当时能够入职机要处,还是全凭了钱司令的慧眼识才?”
“钱司令一直都很欣赏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是吗?可我听过这么一个流言,钱司令不仅仅是因为李上校你的才干才对你青眼有加的,更因为你曾经帮钱司令吸过大腿上的蛇毒……怎么说呢?肌肤之亲?不对不对不对……应该是有救命之恩才对吧?钱司令这个人我了解,难免英雄好色,而李上校你刚好又死过两任丈夫……”
要说在场众人最听不得这个的,并不是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李宁玉,而是吴志国,“姓王的,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白小年连忙上前阻拦,金生火也站了起来,冷着脸对王田香说道:“王处长,你这说来说去,还是捕风捉影,如果这些就是王处长所谓的真凭实据,那我们几个都愿意签字画押,等着你上报司令部和鸡鸣寺,我倒想看看这上峰会不会裁定就是我们几个人是杀害钱司令的真凶,判他个死刑?”
“金处长,事到如今您还觉得我是在捕风捉影吗?那我倒想问问在座的各位,都是哪里来的风,又谁造的影?”
说着,王田香便索性从腰间掏出了手枪,狠狠地往桌上一拍,一字一句地说道:“诸位,就请各位拿出在密码船上揪出内奸金圣贤的手段来,帮帮我王田香,找出杀害钱司令的真凶。三个小时之内,如果找不出杀害钱司令的真凶,你们谁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密码船?又是密码船!”听了王田香的话,一向最为冷静的金生火终于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怒声质问道,“谁让你这么做的?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力?你告诉我!”
然而王田香却仿佛老僧入定一般沉着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握着枪的那只手下意识的紧了一下。
两人就这样足足僵持了半个多钟头,金生火才终于重新坐了下来,自顾自地点了根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才眯缝着眼睛,好像是在给众人提醒似的说道:“这王处长这么硬气,我估计除了汪主席的密令,这后边一定还有什么人在给你撑腰吧?”
见王田香依旧默而不答,金生火便选择主动出击,继续说道:“那好,金木水火土,五行金为首,那我金某就先开个头吧?”
王田香听了立刻就来了精神,随即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于是金生火便哼了一声,开口说道:“王处长查得没错,我的确是给钱司令的管家老赵汇过一笔款子,可这笔钱,跟他钱司令并无关系。”
“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老赵不是钱司令额管家,而是裘庄的管家,裘庄裘庄,它的第一任主任姓裘,无人知晓其来历,据说家中藏有巨财,建起这座裘庄,就是为了藏宝,可到底还是死于非命,于是乎,这裘家败落,子孙离散,日本人占领了沪宁之后,这座裘庄几经辗转才成了他钱司令的府邸。”
“那金处长您又为什么要收买裘庄的管家呢?”
“我想请老赵帮我找人。”
“你确定是找人,而不是找宝吗?”王田香一脸狐疑地追问道。
金生火则笑了笑,并没有搭茬,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要找的是两个人。”
“谁?”
“一个是裘家的小少爷,而另外一个,就是我的那位克星。”
“仇人?”
“不瞒诸位,这裘庄主之死,和我金某人还真有点关系,往事不堪回首啊!那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次的任务,就是戴老板亲自交代的,抓捕红党头号间谍陆训章!这位号称红党密码机的陆训章,传闻对暗杀爆破,破译编码,营救几乎无所不能,哦对了,他还极擅长易容改装,会逃脱术,所以被戴笠徐恩曾多次锁定,却屡屡逃脱,但即便是阿喀琉斯也有弱点,而这位红党头号特工最大的弱点,就是太爱表现自己,所以我就设计了一个,他不可能逃脱的陷阱,我请到了当时欧洲最有名的逃脱大师,在他面前表演逃脱术,却留下的行内人显而易见的题眼。同时逃脱术大师,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自彰其才,他会自己跳进这个铁箱,来揭穿表演者的手法,这样一来我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抓到他了。”
说到这,金生火顿了顿,见所有人都听得十分认真入神,才清了清嗓继续说道:“然而还没等那陆训章跳入我为他精心设下的牢笼,这位神秘的杀手竟然先动手了!把我的诱捕计划,几乎是我二十年职业生涯中最干净最漂亮的诱捕计划,全打乱了!”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但当金生火回想起来的时候,却还是恨得牙根痒痒,脸上的肌肉也不自觉地抽动起来。
“那后来呢?”顾晓梦赶忙追问道。
“后来嘛……这个陆训章还是被我们的人给抓捕了,经过两个多月的抢救,才开始能够说话,而就在那个家伙动手的同时,身处二楼的我也遭遇了伏击,只不过对方认错了包厢,隔壁包厢里的客人,不幸成了我金生火的替死鬼。”说着,金生火便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颗耀眼夺目的粉钻钻戒,“而隔壁包厢里的,不是别人,就是裘老庄主裘正恩夫妇,而这枚钻戒,就是女主人身上的,顶级粉钻价值连城,上海的富豪多,可富豪到这种地步的,也只有裘庄的庄主了。没想到我金某十年前,就和这裘庄扯上了关系,还是人命债!王处长,你说,这是不是天数啊?”
“可这人又不是你杀的,金处长为什么还非要通过裘庄管家去找那个裘庄的小少爷呢?”
“因为当时包厢里还有一个人。”
“该不会就是那个小少爷吧?”
“没错!就是他!”
“所以金处长你,是想通过裘庄的管家,找到这条漏网之鱼,然后再斩草除根吧?”
“斩草除根?”金生火笑了笑,“那可不是我金某人的风格,我真正要找的,是那位要斩草除根的那位间谍同行!正所谓杀亲之仇必不能忘,我相信只要那个孩子看过那个人一眼,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能够执行这么重大的机密任务,那一定是徐恩曾的顶尖高手,我只要一天不查清楚根由,我就一天认为,这脑袋不是扛在我自己的脖子上。”
“金处长,你这样以为间谍捕手,想要调查一名中统的特工,会没有别的办法吗?这样的说法,谁会信呢?”
“王处长出身草莽,对军统中统的特务人员管理大概是一无所知吧?没关系,今天我就来教教你,这是老蒋他定下的规矩,只要是间谍,身份档桉他的等级分为三种,密级最高的根本就没有档桉,几乎就是个隐形人,再加上军统中统隔绝如山,你让我去查中统的一个高级特务,这不是找死吗?”
“理解理解,金处长去年被逼投诚,不正是因为军统中统之争嘛!那……金处长,你花了大价钱买通裘庄管家,想必那位小少爷,应该已经找到了吧?是谁呀?”
“他只告诉我这孩子是找着了,但一时不能见我,紧接着就发生了钱司令的命桉,等调查结束之后,这位赵管家就突然失踪了,王处长,我的自白已完,您看着办吧!”
王田香听了也不说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敲着桌子,目光则不停地来回扫视着众人。
不知过了多久,王田香才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一字一顿地说道:“还有两个小时,接下来该谁了?”
“哎幼,王处长,你这眼神可比审讯室里的老虎凳还要吓人啊!要我说您也别这么盯着我们看了,我来说吧!钱司令之所以三番五次地想要把我丢到前线去当炮灰,不是因为我手上握着他的什么黑料,而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份假材料,大家都知道,鄙人别无所长,也就是这记性还算是不错的,在司令部的档桉室里,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份文件,是一份述职报告,本来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可是就偏偏在这籍贯这一栏,被人涂改过,很显然啊,这是个不应该出现的错误,就像咱们的姓名性别一样,总没有人会把自己的籍贯给填错了吧?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填写籍贯的时候下意识地填写了自己的真实籍贯,然后及时发现,再改了过来。出于好奇呢,我就调阅了这个人的所有的档桉,又发现了两处极其细微的不吻合之处,正所谓是说谎的时间越长,这细节上就越容易出错,才会出现写错籍贯这样的错误,所以,我敢断定,这个人的履历是假的,大家不妨猜猜,这个人他到底是谁呀?”
此话一出,王田香便立刻将目光看向了坐在白小年正对面的顾晓梦,话里有话地说道:“是啊,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王处长,你看我做什么呀?”
“这话似乎应该是由我来问才对吧,顾上尉,你在心虚什么啊?”
“我……我哪里心虚了?我只是……”
“好啦,王处长,你就别再吓唬她了。”金生火见顾晓梦已经有些乱了方寸,便急忙开口替她解围,说完才又转头对白小年说道,“我说白秘书你也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耍,赶紧说吧!”
白小年听了也不再继续卖关子,十分干脆地说道:“他,就是钱司令的亲信爱将,刘克诚,刘中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