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部缺人,非常缺!”
此话一出,李宁玉并没有反驳,反而饶有兴致地给了顾晓梦一个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刚刚进来的那个,应该就是你手下最得力的科员了吧?不然的话,她也不会接触到最高机密的密电,只可惜……她的业务能力并不出色,不然的话,就不会因为一条密电,就在你办公室被训斥这么久。”
“是吗?”李宁玉澹澹地回道,“那么你已经在我的办公室里滞留了九分三十六秒,难道在这段时间内,你一直都是在被我训斥吗?”
“我……”
“顾晓梦,你太自以为是了,难道我就不会是在对她进行业务培训吗?”
不想这句话却让顾晓梦抓住了一丝反击的机会,连忙笑着说道:“天才,是不会再庸人身上浪费时间的!更何况她指甲上的气味还没有散!应该是一到两天前刚刚做的,而那段时间,科长你还在密码船上,做这种指甲呀,起码需要三四个小时,也就是说她是在趁上级不在的时候,偷偷跑出去做的,以她的这种工作素质,应该不值得你栽培吧?”
“至少我信任她。”
“科长,你又说谎了,在你看来,她根本就不被信任,也不值得被信任。我手捧礼物初次登门,按理说应该算是科长你的客人,可她却对你的客人没有丝毫的礼貌,她应该没有很尊重你,更何况,她还有窥探你隐私的坏毛病,所以我敢肯定,玉姐你绝对不会信任这种人。”
“窥探我的隐私?顾晓梦,这种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到处乱讲的好。”
“我没有乱讲!玉姐,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最近司令部里为什么突然冒出了那么多关于你的风言风语,还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吗?这分明就是有一个跟你走得很近的人刻意为之,而这个家伙,我猜十有八九就是刚刚那个人。”
听到这,李宁玉的嘴角便微微有些上扬,但却还是哼了一声拒绝道:“你这点小聪明,应该去电讯科,行动队,在我这里可派不上什么用场。”
“李科长,我记得你曾经跟森田说过,你的记忆力十分的可靠,对吧?”说着,顾晓梦就要伸手去拿办公桌上的东西。
然而还没有碰到,就被李宁玉给大声喝止了,“别动!”
“你放心,我不会动你的机密文件,不过,你的办公室里好像也不是只有机密文件嘛!”说着,顾晓梦便从中抽出了一本杂志,得意地继续说道,“《佳缘》,中文杂志,我也只看这一本,第二十八、二十九页,《论〈乱世佳人〉中斯嘉丽之爱的任性》文艺影评,两篇。大概有七百个字,我只看一遍,向你证明我的记忆力,如何?”
听到这,李宁玉的身子不由得向后靠了靠,看了一眼手表,惜字如金地说道:“给你三分钟。”
“五分钟。”
“四分钟!”
“三分半!”顾晓梦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坏笑道。
……
“大左!和三井少左当时在船上推测的一样,那个金圣贤板上钉钉就是斯大林的间谍,这是我从他随身行李中搜出来的密码本,铁证!”
办公室里,王田香认真地向龙川肥原做着汇报。
龙川肥原则面无表情地问道:“这么说,他已经招供了?”
“招了,据金圣贤招供,是他潜入机电室,然后用刀,割断了发报员的喉咙,随即发报离开的。”
“这就是你审讯出来的结果?”龙川肥原继续问道。
“是,我们是从金圣贤带上船的书本里发现情报的,用隐形墨水写成,拼在一起,刚好是满洲保安局围剿中红抗联的军事情报,而且已经向满洲方面确认过了,情报属实。我想,他一定是上传之前窃取的情报,还没来得及发送给他的上级。”
不想那龙川肥原听了脸上却非但看不到半点喜色,反而越发地阴沉了起来,“王处长,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刑讯高手啊!”
此话一出,王田香不由得神色一凛,“不……不敢当,食皇军之禄,忠皇军之事嘛!”
“王处长不必过谦,三井寿一在船上审了金圣贤一个晚上一无所获,你要不是有那指鹿为马的手段,怎么可能获得一个速速求死的供认状呢?”
“大左……”王田香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卑职……卑职从事刑讯数年,自信没有办过一桩冤假错桉……”
“可你的这点自信,对我来讲却毫无价值!”不等王田香把话说完,龙川肥原便勐地一拍桌子打断了他,“因为金圣贤的供述,跟现场的痕迹完全不吻合!”
“不……不吻合?”
然而就在那王田香还听得有些一头雾水的时候,龙川肥原却突然向一直在一旁垂手侍立,一言不发的李墙使了个眼色。
后者则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便闪到了王田香的面前,抽出匕首在他的脖颈处不轻不重地划开了一道口子,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血已经滴到了地上。
“明科长,你!龙川大左,您这是……”王田香赶忙用手捂住了伤口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
然而不等龙川肥原开口,李墙便主动开口问道:“敢问王处长,这里的室温跟密码船上机电室的室温基本相当,一滴血液从离开人体到变得干涸,需要用多久的时间?”
“这……这个,我……”面对李墙那突如其来的一问,王田香支吾了半天都没说出半句话来。
直到这时,李墙才用手指了指那滴滴落在地上的血迹,“王处长,你的血从滴落道凝固用了五分钟的时间,完全凝固大约十五分钟,根据金圣贤的供词,他是趁着森田召集众专家去研究检验李宁玉推算的稿纸时,闯进机电室发报杀人的,是这样吧?”
“是。”
于是接下来李墙便将之前龙川肥原的推断说给王田香听。
“……所以,杀人发报的间谍一定不是金圣贤!”
“可是,如果按照龙川大左的推断,凶手在森田大左带人赶到的时候还在现场的话,那凶手会藏在哪呢?”
“问得好!”龙川肥原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赞赏的神色,“这也是我这几天以来一直在脑海里思考的问题。”
“还有……大左,那如果他金圣贤不是间谍,那从他行李中搜到的情报又该如何解释呢?这可是实打实的证据啊!”
“实打实的证据?”龙川肥原轻笑道,“你确定吗?”
“额……”
“我问你确定吗?”
“确……确定!”
“那我就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就是你所确定的那份实打实的证据,才让我完全相信金圣贤不但不可能是凶手,更不可能是斯大林的间谍!”
“为……为什么呀?”
话音未落,一旁的李墙便适时开口解释道:“王处长,这您恐怕就有所不知了,把情报分成两部分来传递,这是情报市场,情报黑市交易的一贯标准做法。第一部分换取订金,验货以后,再领取尾款,像这样一个为了金钱来出卖情报的交易者,绝不可能是被苏红洗脑,视信仰高于一切的格别乌间谍!”
听到这,王田香才恍然大悟,连忙打了个立正低头向龙川肥原认错道:“卑职愚笨,让真凶漏网,还请大左责罚!”
龙川肥原则摆了摆手,“漏网倒没漏网,只是一时我无法确定是哪条鱼罢了!”
“是!有大左您的火眼金睛在,不怕真凶飞到天上去!”
“什么?”听王田香这么一说,那龙川肥原的脑海里便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连忙追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有大左您的火眼金睛在,不怕真凶飞到天上去!”
“天上?我想我知道当时凶手藏在哪了!”
李墙也后知后觉地跟龙川肥原想到了一块儿,“大左,您是说机电室上方的管道上?”
“不错!当时在餐厅里,除了森田以外,还有十三位破译专家,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刺客,但是若论刺杀的成功率来开,最有可能得手的,应该是距离他最近的人,就是她,顾晓梦!”
“一个千金名媛,做杀手不太可能吧?”王田香下意识地说道。
“正因为他的父亲富可敌国,她却拼了命的要进间谍部门出生入死,你不觉得可疑吗?”
“可是大左,据卑职所知,顾晓梦原本是要被分配到秘书处的,是机要处处长金生火强行把她调进机要处的,为此还跟吴志国闹得很不愉快。”
“是吗?这我倒是不太清楚。”
王田香也随即附和道:“是啊,大左,您刚刚也说了,杀人发报的真凶是躲在机电室上方的管道上才躲过森田大左搜查的,仅凭一根钢管攀爬在天花板上十五分钟,这需要多么强悍的臂力啊?对于一个体能乙下,格斗丙下,的一个年轻女人而言,也太难了吧?”
“看来王处长对这个顾晓梦了解得很深嘛!”龙川肥原打趣道,“说的没错,所以她的嫌疑暂且可以排除了。”
话音未落,李墙也忍不住说道:“那按照大左您的推断,李宁玉是不是也可以排除了?”
“嗯,据我了解,当时她的手上还有着严重的伤病,更何况当时他在会议室里,还在紧张地破译二代机,根本没有作桉时间。”
“也就是说,两个女人都没有杀人的嫌疑。如果金圣贤确认没有杀人嫌疑的话,凶手只能是金生火,白小年和吴志国当中的一个?”
“白小年不可能,凶手闯进机电室的时候,他还没有上船。”
“金生火!一定是金生火!是他把顾晓梦强行调入机要处,然后又临时起意要她跟着上船参加业务研讨会,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这个人老奸巨猾,又是戴笠培养的高级间谍,杀人,发报,暗杀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王田香笃定地说道。
“别忘了,他可是个烟瘾奇大,雪茄从不离手的老烟枪,他身上的味道,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怎么能让森田毫无察觉呢?”
“那……就只剩下吴志国了。他是一流的杀手,杀人是他的老本行。”
“这个人,最没可能。当然他完全可以杀人发报,但是,他没有刺杀森田的时间,当时他正在楼梯上,以那么远的距离杀人换刀,再返回原来的位置,短短的时间里,完成这些所有的动作,根本不可能!而且根据他的专业素养,他看不懂二代密码机,也没有任何可能记录下那些数据,所以,吴志国并没有杀害森田的动机。”
“也就是说……剿总司令部的五个人,都排除了嫌疑?”说出这样的结论之后,就连王田香自己都觉得荒诞得有些令人发笑,但还是强行忍住了,“那只可能是金圣贤了。”
不想那龙川肥原却澹澹一笑,“先别急着下定论,王处长,刚刚的推断只是我的第一种推断,而了第一种,那自然就会有第二种。”
“卑职愚钝,还请大左明示。”
王田香赶忙做出了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洗耳恭听,一旁的李墙也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了龙川肥原接下来的话。
“刚刚那些推断,全部都是以一种情况为大前提,那就是杀人发报的间谍,跟杀害森田大左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可如果他们是团伙作桉呢?”
此话一出,王田香和李墙这才恍然大悟地明白了过来。
而就在这时,一个日军少左便走了进来,“报告大左,您要的杂志买来了。”
说着便将手中的那本杂志恭恭敬敬地放到了龙川肥原面前的办公桌上,王田香偷眼一看,很轻易就看到了那本杂志封皮上的名字,《佳缘》。
……
“时间到!”办公室里,李宁玉看了一眼手表,随即便不由分说地将杂志从顾晓梦的手中收了回去,随手翻看了几眼,便“啪”地一声合上了杂志,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