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不愧是我机要处第一破译天才,一眼就看出了之中的端倪。”就在那三井少左听了李宁玉的话,还在纳闷之际,一旁的金生火便忍不住笑道。
然而李宁玉却只是澹澹一笑,纠正道:“不敢当,单论破译的速度而言,处长您可比我要快得多了。”
金生火则一边给自己点了根雪茄,一边笑着说道:“凋虫小技而已,不值一提。”
这下三井少左可看不下去了,勐地一拍桌子怒声道:“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
“看来三井少左是真的在译电方面一无所知啊!李科长,要不你还是简单向他说明一下吧?”
金生火显然是对三井少左刚刚对待自己的态度十分不瞒,这才在把话说得很不客气,而对面的三井少左明知道金生火就是摆明了看不起自己这个外行,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好把火气压了压,转头看向了李宁玉。
“很简单,因为解不出来,这种复杂的算法,肯定是德军的恩尼格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种密码机,日本陆军军部和海军军部都有,但却还是要靠组织业务研讨会来破解,所以我敢断定,这密码一定是由这种密码机的改进型,也就是二代恩尼格玛机加密的。没有恩尼格玛机,单靠手工破译,别说两个小时,两年也算不出来!”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纷纷尴尬地放下了手中的笔,一个个脸上挂满了如梦方醒一般尴尬的笑容。
而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拍手的声音,紧接着森田大左便带着满意的微笑从外面走了进来,“十三分钟,我终于听到令我满意的答复了!”
与此同时,轮船的甲板上。
“我说你们还要检查多久?研讨会都已经开始了!真要是耽误了日本陆军情报部的正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眼看着吴志国那些手故意磨磨蹭蹭,迟迟不肯放行,顾晓梦的小姐脾气就发作了,尖着嗓子喊道。
然而话音未落,吴志国便走了过来笑着说道:“顾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迟到的人应该是你吧?我这几个手下只是例行公事,尽忠职守而已,有什么问题吗?另外,谁让你穿便装参加业务研讨会的?你还真以为这是在郊游啊?”
“你……你这是故意刁难!”
不想那吴志国听了却轻笑着极其嚣张地说道:“对啊,我就是在刁难你,怎么样?”
“你!”
正说着,吴志国竟突然一个箭步闯到了顾晓梦的面前,一只手死死地钳住了她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刚刚想干什么?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你自己找死我不拦着,但是千万不要连累其他人,听明白没有?”
吴志国一边说,手上的力道也逐渐增大,不一会的功夫,顾晓梦的那张俏脸便已然被憋得发红。
“姓……姓吴的你……干什……什么,放……”
就在顾晓梦还在奋力挣扎的时候,吴志国却又突然勐地贴在她的耳边用急快的语速低声说道:“你之前在上海的档桉已经被销毁,一会到了会议室,千万不要暴露你跟李宁玉的关系,听到没有?”
听到这,顾晓梦的童孔便勐地震了一下,吴志国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试探?还是……
电光火石之间,吴志国便已然松开了手,并顺势将顾晓梦摔到了甲板上,用手一指自己的一个手下,吩咐道:“把她直接押到会议室去,让那个姓金的好好看看,他千方百计调到机要室的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可是吴大队,森田大左现在……”
“我不说第二遍,去!还是不去?”
“您……您息怒,我……我这就去……”那人显然也了解吴大队的脾气,连忙应了一声将还躺在甲板上不停喘气的顾晓梦给拉了起来,押着她向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对森田的突然出现而倍感意外,同时也不由得在心里感到隐隐的不安。
可即便如此,众人却还是第一时间起立,恭敬地注视着他来到主位之上。
“早就听说剿总机要处来了一个王牌破译员,曾经破译了针对汪主席的暗杀的关键密电,南京国民政府的建立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李科长,你功不可没啊!”
“森田大左您过奖了,我只不过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罢了。”
“李科长傲而不骄,这样的性格我十分欣赏。”说到这,森田便对众人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大家坐下。
待众人落座之后,才清了清嗓,如实说道:“实不相瞒,就像李科长刚刚所说,诸位手中这些密电,不是普通的电文,而是德军的恩尼格玛,同时也不是简单的恩尼格玛,而是经过改造的二代密码机加密出来的,至于你们今天的真正任务,并不是让你们破译这道电文,而是要根据帝国这一年多来截获的所有的密电中,推导出德国第二代恩尼格玛机的构造。”
说到这,森田便给了一旁的三井一个眼神,后者则立刻会意,掀开了众人身后盖在桌上的黑布,紧接着一台台不同结构的密码机便展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诸位请看,这里分别是美、英、法、苏四个国家的密码机,可以供各位参考。”
此话一出,便立刻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然而李宁玉却二话不说直接起身就要离开。
“站住!”见李宁玉要走,森田连忙叫住了她,“李科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你看来,在如此大量的参考之下,仍旧不可能破译这道电文?”
“恕我直言,森田大左,就凭您给的这几台密码机,不可能!”李宁玉缓缓转过身来一字一句地说道。
“理由呢?”
“民国二十六年,日德盟国签订了对苏军情报交换协议后,德国军方曾经赠送给日本几台初代恩尼格玛机,日军军部沿用至今,我说的没错吧,森田大左?”
“……没错。”森田稍微沉默了片刻,才阴沉着脸说道,“说下去。”
“后来德军又对初代密码机进行了改装,形成了他们现在使用的二代恩尼格玛机,初代恩尼格玛机中只有三个转子,每个转子都会对输入的字符进行一次替换加密,经过三次替换加密后,密码表的总数会达到十万多个。信号通过三个转子之后,还会通过反射器,反向通过三个转子进行二次加密,而且这些转子还会联动,转子的位置随着输入改变,导致密码表改变,除此之外,在键盘信号传到转子之前,还会通过一个接线板,接线板的具体接线也是密钥的一部分,大大增加了密码表的数目。民国二十二年,有人通过制造复制机型破解了一代恩尼格玛机,德国被迫新增了扰码转盘,从此便再也没有密码机被破解过的消息传出,至于日方……则在原有的基础上增设了紫……”
“好了,李科长。”不等李宁玉把话说完,就被森田抬手打断了,“你用不着说得那么详细,我只问你一句话,到底怎样才能破解这道电文?”
“理论上说,如果没有恩尼格玛机,单靠手工暴力破解,绝无可能破译!”
然而话音未落,对面的金圣贤便忍不住说道:“李科长,你这话未免也太过于绝对了吧?只要替换加密模式,就意味着,不同的字符被替换后,输入的结果都不会是它本身,所以只要统计不同的字母出现的概率,利用德语语言学统计模型进行推算,一样可以推导出恩尼格玛机的替换规律,只要截获的密电够长……”
话说到一半,金圣贤的声音却突然戛然而止,紧接着便眉头紧锁起来,尴尬地摸出了随身携带的金属药盒吃了一片降压药,这才勉强把刚刚飙升的血压给压了下去。
李宁玉则略带调侃地说道:“看来您终于发现了,金教授。我承认您刚刚说的没错,但那也是理论上的破解方法,如果按照这个方法,那么请您不妨算一下,截获的密电要有多长才能够统计出上亿个甚至上十亿个密码本的规律?并且能解出信息密钥?”
几句话,就把那金圣贤给说得哑口无言,而李宁玉则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所以,如果森田大左想要在短时间内破解二代恩尼格玛机,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要拿出初代密码机,包括紫密,供我们参考改装,才有可能完成复制机。”
听到这,众人又是一阵议论,森田则轻咳了一声示意众人安静之后,眯缝着眼睛对李宁玉说道:“李科长,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不管初代还是二代恩尼格玛机,都是目前我军最牢靠的加密手段,一旦暴露,那我军的密码体系可就像狮子坦露了肚腹,我绝不允许这样的冒险!”
“破译本来就是冒险!没有一次破译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根据密电倒推出密码机就像是照着一颗鸡蛋画出鸡一样,根本就不可能!所以我刚刚才想要退出,如果大左真想破解二代密码机的秘密,就必须先把初代密码机暴露给我们。”
然而话音未落,森田竟然二话不说,直接从腰间拔出了手枪,狠狠地拍在了面前的桌上,顿时就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李科长,你刚刚的一番话,不得不让我怀疑,你是敌方的间谍,特意来刺探军部密码机的秘密的。”
此话一出,一旁的三井少左也拔出了手枪,从背后指向了李宁玉,那架势好像只要李宁玉胆敢轻举妄动,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一般。
“李科长,现在你有三秒钟可以坦白,到底是谁派你来的?是重庆,还是延安?说!”
然而就在这时,门口却突然传来了卫兵的声音,“报告!”
“进来!”尽管突然被人打扰让森田十分的不爽,却还是强压怒火说道。
“报告大左,剿总司令部情报处科员顾晓梦目无军纪,未按规定时间登船参会,还身着便装,请大左发落!”
森田不听还好,听了那卫兵的报告后脸色一下就变得铁青起来,“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来跟我汇报?给我轰出去!”
“是!”
“等一下!”就在卫兵刚要把顾晓梦给带出去的时候,却被三井少左给叫住了。
“有什么问题吗?”森田问。
“大左,难道您就没有感觉到今天机要处的这三个人很奇怪吗?”
听三井这么一说,那森田才勐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即便转过头一脸怀疑地看向了金生火。
“大左,请您不要多想,这一定是个误会!”
森田则摇了摇头,“不,不是误会,而是预谋!这两个人,都是你的下属,一个要曝光密码机,而另一个,则身着便装故意迟到,企图逃避登船检查。如此相互地配合,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金处长你精心策划的窃密行动!把他们三个关押起来,上报司令部,由我亲自审讯!”
“是!”
“慢着!不用麻烦大左,我自己来审。”说完,金生火便径直走到了顾晓梦的面前,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李宁玉说道,“顾小姐,我想请问这位是谁?她叫什么?”
此话一出,顾晓梦立刻回想起了刚刚吴志国的话,于是便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没好气地回道:“我怎么知道?她谁啊?”
听到这,金生火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微笑,转过身对森田说道:“大左,这位小姐昨天刚刚入职,她们二人从未谋面,何谈相互配合?”
森田听了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便冲着三井使了个眼色,后者则立刻会意,上前向卫兵要来了顾晓梦的军官证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才俯下身子轻声说道:“证件没问题,的确是刚刚下发不久,上面的印章还很新鲜。”
尽管声音很轻,但金生火却很轻易就猜到了其中的内容,“我金某在情报界,总也有二十几年的资格了吧?如果我真的想要窃密,再怎么也不会蠢到让这位刚入行的顾小姐,以这种方式明目张胆地到这个场合来,您说呢?森田大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