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众人以为结束之时,却见金英露出瞠目结舌之状。
众人心底疑惑,这后面到底还有什么,能让见过大风大浪的金英露出这般的模样。
金英倒吸了口凉气,继续念道:“也先自知大势已去,意欲趁夜逃窜草原,臣督诸军出城追击瓦剌,与之决战……”
诸军……出城追击……
百官吓了一跳,英国公速来稳重,怎么……这般的胆大啊。
金英继续念着:“瓦剌平章伯颜帖木儿深受陛下感召,意归明内附,献上也先之子孛罗,与大同军马合力绞杀大同城外之敌。
后武进伯朱冕,宣府杨洪,率精兵伏击瓦剌,臣率紫荆关主力追击,集兵八万,与瓦剌铁骑交战两个时辰。
赖大明列祖列宗庇佑,诸军合力之下,瓦剌大败,溃不成军,死伤无数,如土鸡瓦狗一般,最终溃逃。
此战我军死伤一万余人,诛杀瓦剌一万八千余,俘虏三千有余,诛杀瓦剌大将阿剌知院,伯都王……缴获战马三万有余……”
最后,张辅还自我检讨。
自己也还是有错的,没能取下也先首级,都是自己指挥失误,贻误了战机。
对于这种不痛不痒,更像是自我表功的自我批评,现在没人在乎。
整个奉天殿里,已然寂静无声。
人人都露出了刚刚金英的那副神情,有着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殿内到处都是吸凉气的声音。
什么时候,土鸡瓦狗这词,能用到穷凶极恶的瓦剌人身上。
兵部尚书邝埜的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
呼……
这怎么可能,大明的军马,居然在野战和夜战之下,取得了大胜。
太可怕,太可怕了……
要知道,这可是野战啊,野战啊,还是在夜间,就是太宗年间都不敢这般打啊。
杀敌两万是个什么概念?
也先这一次几乎将瓦剌底子掏尽了,也就凑了十来万的人马。
这一下,直接没了五分之一。
还有孛罗,阿剌知院,伯都王,这些人都是瓦剌赫赫有名的人物。
也先已经不能用元气大伤形容了,这是直接差点丢了命啊。
原本及及可危的边境局势,眨眼已经毫无危险,安然无恙。
本以为还要数月之久的战事,却在两天之内就已经尘埃落地。
朱祁镇也被这一连串的战果给吓了一跳,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举动,居然起到了蝴蝶效应般的作用。
伯颜的反叛,飞球营的空袭,这些历史上本来没有出现的事情,居然直接加速了也先的崩溃。
这一把,真的赚大了。
此时,龙椅上的朱祁镇面色通红,一声大喝:“好,打的好,明军威武。”
一阵静谧之后,奉天殿已然炸开了。
不少白发苍苍的老头,已经涕泗横流。
邝埜,王左,王翱一干老臣,带着殿内文武,齐齐拜下。
“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次,每个人内心都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北地的边患解了,至少短时间内,可以高枕无忧了。
“贺,当然要贺,不单单是今日奉天殿里的人,明旨昭告天下,瓦剌人,败了。”
朱祁镇意气风发。
高兴过后,并不代表朝廷没事可做。
邝埜率先出列:“陛下,这一战,可见飞球的确是国之利器,兵部启奏,望将飞球配备大同,宣府诸关,善加利用。”
这次王左没有继续哭穷,大方的答应下来。
这个钱,得花,而且花的很值。
朱祁镇自然是满口答应,让兵部,户部,工部联合上了奏章。
朱祁镇下了旨意,让张辅班师回朝,至于伯颜内附一事,朱祁镇只是让他随张辅一同进京,其余的没有多说什么。
散朝以后,朱祁镇回到文华殿之后,兴奋感消失的差不多了,冷静下来,开始着手考虑伯颜的事情。
此时,海别蹑手蹑脚进了殿,熟练的送上茶水。
“你爹,伯颜反了。”
朱祁镇冷不丁开口。
海别手上一颤,将桌上茶盏打翻。
朱祁镇将伯颜的所作所为说了出来。
“朕已经让他入京了,过不了多久,你们父女就能相见了。”
朱祁镇笑着说到。
可海别,一点都笑不出来。
她心里明白,明国的这场大胜,对瓦剌意味着什么。
自己的父亲入京,代表着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称呼自己的阿布为父亲了。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越来越像个汉人了。
圣旨传到紫荆关时,伯颜心里就是一跳。
朱祁镇,要让他去京师。
伯颜爽快的谢恩之后,一旁张辅等人的目光瞬间柔和不少。
自己回营之后,属下几乎全都反对伯颜冒这个险,可伯颜力排众议,还是坚持要去。
伯颜清楚,如果不去,城内的明军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这些人视作敌人,和自己开战。
别看这些他进关自由,那些个明将一个个与自己亲热的很,明军甚至还向自己部落提供一些粮草。
但伯颜看的清楚,明军一刻都没有放松过警惕。
明军对他的部下人马约束的极为严格,夜不收永远出现在五里开外的地方。
他相信,一定有一支人马时时刻刻是用来对付自己的。
一旦自己人马有所动作,明军会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况且与明军开战,自己之前的努力不就全都付之东流了?
伯颜之所以同意进京,除了诚意以外,他更是笃定,朱祁镇不会将自己诛杀或是扣下。
这个皇帝很聪明,不会做这种傻事。
草原上最好的扶植对象,是自己。
他所担心的,是圣旨中的另外的几句话。
圣旨上说,草原上的牧民若是活不下去,可以去大同等地,由大同等地官府收容,发放粮食,与大明百姓同例。
这一点,朱祁镇,越界了。
他敏锐的察觉到,朱祁镇是在和自己争夺民心。
伯颜有些想笑。
这个皇帝是很聪明,可惜毕竟太年轻了。
他难不成真的以为,就靠这样的手段,就能统治草原?
虽然话是这般,伯颜心底还是隐隐约约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