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天妖浞生归来后,又见瑶姬现身。两个世所传言早已灰飞烟灭的人,忽然相继重现于世,着实有异。
且,天柱内外相隔,彼此暂无接触,瑶姬居然能够口吻笃定地道出"浞生尚在"四个字,越发令人费解。
个中隐情,鲜为人知,只怕一双当事人尚有一半蒙在鼓里,遑论他人了。
落尘更是不比追文的各位看客,无从知晓天妖归来,对瑶姬,又是识得人面不识其人,根本连"匪夷所思之事"存在与否都还尚未察觉,自然也就谈不上有无追问和深思了。
倒是想弄清楚女子因何入梦,又屡屡带来惊心画面的,但,显然直接开口相问恐怕不妥。这一点弄不明白,余者,也就请恕他暂时无从联想了。
说回眼下。
雪上红痕之谜未解,竟又连番惊见偶人入殓和梦魇之人现身,落尘被搞得简直可谓始料未及又应接不暇。
然,他尚不知,其实这天雷滚滚才只是刚至半途,后头委实还有好些让人防不胜防的事情正在roading中,誓不将其炸个外焦里嫩不能罢休。
披麻戴孝的男子碍于瑶姬威吓,闪电般扑回了棺前。一边谨防瑶姬下手,一边责她对亡人不敬。瑶姬闻言,遂以前事相驳,二人这便争执了起来。
口角之中,男子忽而高了嗓门,半带解释半带讥讽地斥道:"我本意在替世子哀悼一场心血付诸东流,你却言我对你的情郎怀有欺辱之嫌,着实可笑!
若非是你,烛照已出、幽荧已成,何来的浞生?!倘若一切照着预期发展,不曾偏转歧途,又何尝会连累得天王白白自散于天地?!
你骂我贱仆,我不与你计较,但却实在看不得你这执迷不悟的蠢钝嘴脸!"
一通喝骂直指要害,顿时将瑶姬震得通身僵滞,杵在那儿没了声音。
好半天后,才细如蚊蝇地又有了回应,却是收敛姿态朝男子致起歉来:"一时情急,口不择言,我这厢给你陪个不是,还望莫要放在心上..."
男子余怒未消,不待她说完,便赌气嗤道:"不必!某是提挺氏家臣,有人看在我主和世子的面上,尊我一尺,我便却之不恭地生受了。倘若视我为仆,却也没错。"
瑶姬闻言,越发面露愧色:"现今七十二家多是提挺氏延下的旁系末枝。你本冠着提挺姓氏,又是矩神跟前的得用之人,世子寻常也不肯轻易怠慢,我等又怎敢不敬?适才的确是我失言冒犯了。你若自谦以'仆';自居,却又叫旁人何处立足?"
男子见她一脸伏低做小的姿态,又自觉地撤离了棺前,愠色稍去:"我真不是在同你计较一个'仆';字。远离矩神皇主,又痛失了世子天王,某是早已无处听凭差遣,认不认这个'仆';字,又能如何?
我也不是揪着前事不放。你与浞生之间,说来也算天意弄人,尽怪不得。只是,往昔孰对孰错,早已逝如流水,追究不得。今后该当如何,你却不能不存警醒,不去好生掂量。"
说完,罢手争执,整理灵堂,又于棺前伫立静默片刻,然后一转身,出了门。
瑶姬见他虽然怒气已消,但是出门的形态却似仍有些隐隐的拂袖之意,不由一阵哀叹。随后,甘苦自斟,冷暖自饮地转往矮床前,弯腰收拾那残碎的偶人和一地杂物。
这二人各有挪移,落尘却还杵在原地不曾回魂。
甫一听得男子口中溢出"世子"二字,便是本能心中一跳。
再听随后又言"天王自散于天地",便确定了男子口中的"此世子",便是自己猜度的"彼世子",不由又是一诧。
难道棺中的偶人,竟是身替元始天王而殓?
随即暗忖,这披麻戴孝的男子究竟何人,何故于此这般行事?
便是关系亲厚,对天王心存敬畏与爱戴,这...逝者去时已久,再这般以偶人相替来行敛葬之事,还"三不五时地便来一回",反倒透出股志不在此的异样古怪来。
没得怀念故人,非要这般"不循常理"的。
不过,其中究竟藏着何样深意,落尘一时半会儿暂且还不曾勘破。
又听男子言之有物,不由暗自咂摸起来话中所涉来。
混沌一炁化生两仪,其中至阳之炁与太阳之精共同所化的圣神,谓之太阳烛照;相对的,至阴之炁与太阴之精共同所化者,便谓之太阴幽荧。烛照与幽荧共同化生,则出四象圣兽。
这个他懂。
只是闹不明白,这烛照、幽荧,怎么就牵扯上了一个叫"浞生"的人呢?好似还是这梦魇女子的情郎?还,导致什么原定的事情发生偏颇,累得天王白白牺牲?究竟什么意思?
落尘不明所以,唯知讯息太过震撼,当即风中凌乱。
其后,又闻堂前二人对话间夹杂了"提挺氏"、"七十二家"等诸般字眼,不由出了神。
已知,元始天王便是提挺世子,亦是七十二家庞族委派遣送异星人任务的头领。而,从鬼族大祭司和族长厶妇到夜幽司,再到萨门等人,凡有言涉前尘往事者,概无比这男子更与提挺世子亲厚的。
是否意味着,那些探究未果的疑惑,如今可以从此人身上寻求答案?
只是,既为言避众人的隐晦,当要如何开口才是妥当?
思量之中偶然抬眉去看那人,恍然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人影,于是连忙四下张望。
环顾周遭,甄别行迹,大略感知到了对方去向后,落尘犹豫地看一眼瑶姬,暂时放弃了追究自身隐秘的打算,急急离开灵堂,一路寻那男子追了出去。
寻踪急赶,刚刚步出楼台间,忽见山谷后坡上乍起一片冲天烟花。银白之中夹带火色,即便少于夜幕衬托,也不乏绚烂之感。
大白天的,神仙放焰火?
貌似,天界之人没这个嗜好吧?
落尘当下一阵狐疑。
然,狐疑未定,忽觉内海一阵翻涌,眼不眨的,那柄之前已经被他收归体内的阔剑,竟然无召而出,兀自朝着烟花绽放处一路飞驰而去。
连带着,拖拽得落尘也跟着身不由己地,一个踉跄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