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呼、咋喝走后,落尘三个把峚山上的丹木林几乎都走遍了,却是只见齿痕,不见肇事者。
行路一多,红泥又犯起懒来,瘫坐地上抱怨道:"究竟什么玩意儿这么缺德!你说它吃些果实也就罢了,这么齐着树腰乱啃,可不得把这些丹木全都祸祸完了么!"
莫染无邪笑道:"你懂催生草木,有你在不怕。"
"说得轻巧!你可知要这满山上下的丹木全都回春,需要耗费本大仙多少元气,又得花费多少时间么?就算本大仙肯于牺牲,我这前脚医好了,后脚那恶物又出来捣乱,还不是白费力气!"
"红泥说的对,还是得先除了祸根才行。"落尘站在山坡上四下看看,发现水岸沿线也呈现了枯黄之色,道,"好像遭殃的不止这山上,等歇够了,我们从这里下山去山阴处看看。没准那些害人的家伙藏在暗处了。"
正说话,突然听见身后唱念的人声中忽起尖叫鼎沸,不由循声而望。却见山巅**处似有骚乱,不一会儿就起了滚滚浓烟,跟着嘭地一下窜起冲天火光,越发听见尖叫哭嚎。
红泥忍不住扶额:"就说要出事吧!这么满山上下的贴着树木燃香,可不得烧起来么!喂,我说落尘,本大仙记得那边没有水源,你那自创的招式能隔着山上山下调水灭火么?"
一转头,却见落尘早没了影子,连莫染也跟着跑了,这才忙不迭地往出事地点赶去。
失火的地方早已乱成一锅粥。不仅火势见风长,很快将风景秀美的山林燎成了火海,不明方向逃窜的人群也彼此踩踏有了死伤。
落尘三个赶到,用尽平生所学想要灭火,无奈的确够不着水源,只好救人为先。将那些凡人吊至半空飞离几次,却因修为不足,又兼人群横冲直撞不易控制,再不能像水幕沙雨似地成批搬运。
落尘看这情形不妙,道:"这样下去不行,你两个在外压住风阻止火势蔓延,我进去救人。"说完便一头扎进了火海。
莫染和红泥一个没拉住,也跟着冲了进去,结果立刻被扑面的烟火弹了出来。只这匆匆进退间,已是惹了一身烟尘,黑白交加。
"不成,不成!本大仙也是草木,实在经不起烧。"红泥拍打着火星,抹了一下脸,却见莫染眼泪汪汪地还想往里冲,赶紧拉住,"你别哭啊,落尘不会有事的,我去找水。"
"我没哭。"莫染吸吸鼻子,还没来得及哭呢,全是被烟呛的。
红泥突然脑筋一转,收住脚步对她道:"你快哭,快哭!"
莫染揉着眼睛,满脸不解。
"快呀!本大仙要你的泪水去灭火。"
"哦。"
莫染闻言立刻使劲逼泪,可惜一心想哭反倒阻了泪腺,挤了半天也没挤出多少。到了红泥手中也没好到哪里去,原计划弄条水龙出来威武一番的,结果只闹了个局部地区有雨,还是干巴巴的毛毛雨。
他两个折腾一回,眼见实在奈何不了大火,只好听落尘的话,继续全力压住风势。
过了会儿,火势似乎被控,有渐渐熄灭的迹象,隐约还听见落尘在里头喊道:"红泥,快来帮忙!"
二人便又连忙冲了进去。
进去之后不由咂舌,虽见一地狼狈,人有死伤,却完全没了火场会有的景象,只觉满身清凉。
"红泥,快点儿,我快撑不住了!"
红泥二人又听见落尘在喊叫,连忙循声找去。却见他站在一片烧秃了的空地上,高举双手,憋得面红耳赤。顺着他努嘴的方向仰头去看,只见原先的火海上空撑着一个巨型片状物,还龇牙咧嘴地拖了无数藤蔓在下。
红泥上去敲敲那些藤蔓,似觉不是植物,问道:"你用这玩意儿灭的火?哪里来的宝贝?本大仙怎么从来也没见你拿出来过?"
"别废话,快帮我收了它!"落尘忍不住学他翻了个白眼。这头憋着气,他还磨磨蹭蹭撩他泄气说话,真是够了!
"啊?我?怎么收?"红泥指着自己的鼻子尖,又再仰头看看那巨物。这玩意儿也不是他的呀。
"用你的春阳大法!"
原来,落尘冲动之下奔进来,也是差点儿填了火海。后知后觉哀叹鲁莽时,却感觉身上内外冷热夹击,从胸口弥漫出一股凉爽之意。猛然想起袖袖送过他一枚玉坠。
赤鷩御火,连天宫的浣纱火云也能压制。这玉坠源于她身上的彩羽,未必能有元神炼化的法宝神奇,但这凡间烟火是绝对不惧的。
落尘靠着玉坠躲过一劫,随即便想用它来灭火,无奈当初袖袖馈赠时只图给他自保以用,并没来得及教会他驾驭之术。落尘只能继续在火海中穿梭。
后来想起红泥在城隍庙中念动春阳大法,连铜质烛台也能生花,便想效法。
回忆着红泥的口诀念了几句,玉坠确实在长大,纹理也渐渐脱出玉坠生成了藤蔓。要命的是,与此同时,周围的丹木和烟火也随之壮大,吓得他赶紧止住。
顶着大火,仗着这护身符贴身救了几个人,到底情势所逼,容不得慢慢来。落尘不死心,一心求将玉坠功能扩大又不牵连外物,便将红泥的春阳大法口诀换了几个字眼又试了试。没想到却成了。
可惜这胡乱涂改的口诀有漏洞,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见长不见停。起先这玉坠也就伞状大小,落尘撑着它还能腾出一只手继续救人,及至后来却越长越大,止也止不住,最终成了巨型之物遮蔽了整个火海。
火因此灭了,玉坠却成了半空巨石,随时会掉下来砸死人。除了向红泥求救,落尘也实在没别的法子了。
这会儿,红泥念诵口诀,果然见巨物缩小,那些藤蔓枝桠也收回其上成了纹理,重新变作玉坠挂回了落尘身上。
红泥见落尘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嘿嘿笑道:"你以为本大仙的春阳大法是个人就能用的么?"
"没这么以为,回头向桃爷求教。"落尘嗤了他一声,去看莫染。
没想到莫染之前没事,见了他的面却哭了个稀里哗啦。
"别哭,别哭,这不没事儿么。"
"嗯。"
再看她抹泪之后,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别笑,你也好不到哪里。"红泥瞟了一眼落尘,安慰莫染。
他三个劫后松懈,正彼此打趣,却见一堆的人从渐渐散去的烟雾中穿行而来。还有人面带惊喜地喊道:"在这儿呢,这这儿呢!"
及至近前,突然纷纷匍地拜谢,朝落尘三个喊起了活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