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否在身边长大,舞语仙毕竟是舞纠的嫡长女,消失了五年突然出现,他不闻不问也就罢了,如今被迫见了面,开口没询问女儿境况半个字,满脑子都在担心她连累舞家。
若不是她并非真正的舞语仙,此刻恐怕早就肝肠寸断伤心不已了。
“你个不肖女,惹的麻烦还不够吗,赶紧给我回去!”舞纠气得跳脚,却偏偏不敢再动女儿一指头。
舞语仙行针快准狠,说是医术更像巫术,这让舞纠有些忌惮。
“药呢,可熬好了!?”闻到一阵药香,晋王坐不住了,走出来询问道。
舞语仙绕开舞纠上前答道:“启禀晋王,汤药马上就好,请您放心。”
脸色凝重的舞纠,此刻不得不换上一张伪笑,可他也不敢轻易开口,只能讪讪站着。
见药炉上的汤药已经倒进碗里,晋王心里安稳了几分,他这才看见人堆里高出一头的舞纠,轻声道:“舞相养了个好女儿啊,若是这次存儿脱险,我们夫妇定要登门致谢。”
故意不与舞语仙当众互动,舞纠虽然明知此举有些掩耳盗铃,可是比起榭存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被晋王迁怒,他还是选择了这条看似愚不可及的道路。
此刻,回想起在紫宸殿上,自己询问何人在给世子诊治之时,晋王那张欲言又止的脸,舞纠简直是后悔莫及。
若是当时知道,舞语仙不知死活到这个地步,自己送几样补品过来表表心意就行了,绝不会登门造访,将自己至于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
“晋王爷实在是抬举了,小女懂些什么,万不可让她耽误了小世子救治。下官这就去请几个名手过来,以表歉意。舞纠说着,瞪了舞语仙一眼,“还不滚过来!”
晋王虽然对舞语仙并没有什么好感,可是他是见识过舞语仙医术的,榭北行伤到那个程度,她竟然都有办法处置。
儿子的命最重要,其他的不愉快,晋王眼下都能抛诸脑后。
“舞相实在是客气了,小儿今日多亏了舞姑娘在旁,才没有出大问题。眼下府中忙乱,无暇接待,还请相爷前厅奉茶。有道!有道!!”晋王看出舞纠的心思,他在此处只能给舞语仙添乱,找了个由头便叫下人带他去前厅了。
“这,王爷客气了,不必不必,下官来的不是时候,就此拜别,留步,留步。”
晋王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舞纠自知不好强留,只能低头作罢。
假意送了两步,晋王收住脚步,转头说了一句:“大麻烦也走了,还请舞姑娘尽心医治。”
虽然二人矛盾不少,但是不得不说,这一刻舞语仙与晋王的意图,是在一条线上了。
“多谢晋王,世子的伤,我必当竭尽全力。”
说话间,已经凉的差不多,小厮将药碗端了过来。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舞语仙用小勺一点一点将汤药喂了下去。
世子的神情逐渐放松下来,脸色也好看多了,不像是伤重晕厥,倒更像是熟睡模样。
随着儿子安稳,晋王妃也彻底安静下来,她轻轻摸着榭存的脸,再也没有气力多做什么。
晋王站在一旁紧张询问:“如何?”
“回禀王爷,世子算是度过第一个难关了。”李厚实轻声道。
“第一个?”晋王刚刚舒展了几分的眉头,此刻又蹙在一起。
舞语仙点点头:“出血稳住了,脉象也恢复正常,若是今晚不再复发癫痫之症,也不再出现新的出血点,世子会慢慢恢复起来的。”
晋王点点头,总算是心里安稳了不少:“来人,全部都给本王守着世子,不可有丝毫怠慢!”
“是!”下人们各个冷汗渐干。
依着晋王夫妇的性子,今天小世子若是有个万一,他们一群人恐怕都难逃干系。
多亏了舞语仙及时出手,不然他们今天不被打死,也会发卖出去。
“守着可以,但是不能让他进来!”垂着头像是睡过去的晋王妃,此刻突然抬头道,“就是他害的我儿癫痫症发,绝不可再让他进来!”
晋王听得一头雾水,舞语仙却知道,晋王妃说的是榭函。
虽然此前对这个晋王世子没有任何好感,但是经过前夜,她也能看得出来,这个哥哥是真心实意担心弟弟的,只可惜在晋王妃眼中,他早就被钉在恶人榜上,永远也撕不下来了。
“世子只是守在这里,小世子癫症是由于颅内出血,与他在不在旁无关。”看着榭函失魂落魄的模样,舞语仙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晋王眨了眨眼,沉吟了片刻道:“那便别让他过来了吧,王妃心安为要。”
这话一出,跪在角落的榭函无声坐倒,他远远看了看塌上的榭存,缓缓磕了个头:“儿子告辞,还请父王母妃保重。”
他支起早就跪麻了的腿,在晋王妃鄙夷愤怒的目光中,缓缓走了出去。
几十个耳光留下的伤明显在脸上,晋王也只是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便了然地挥了挥手:“你先下去。”
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舞语仙第一次觉得如此阴险狠毒之人,却也是个可怜之人。
夜幕降临,困顿了一天的众人此刻也已经东倒西歪。
王爷已经离开,王妃原不肯走,但最后也被李厚实与嬷嬷连劝带拉的带走了。
舞语仙再次检查了榭存的脉象,确定无虞之后打着呵欠走到桌边,正准备眯一会,一伸手腰间发出一声纸张磋磨的声响。
她这才想起,榭存掉下来之后,从他袖口掉出的那个小纸包,被自己收在腰间,本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惜一直忙乱着没有时间。
看着周围人都昏昏欲睡,并无人在意自己,舞语仙轻轻坐到灯下,将纸包展开。
里面是一些黄褐色的粉末,闻上去有一股苦味,虽不能确定,但是很像是苦杏仁萃取出来的毒粉。
这小子是想下毒?
想了想他的行动轨迹,带着毒粉,趁人不备独自爬树……
月色正好,外面的银盘比屋内的朦烛还显明亮,舞语仙看着桌上的灯台影子缓缓抬起头,一轮圆月正好在烟囱口,她顿时明白了经过。
这小子怕是早就知道这里的烟囱没有封口,是想爬上屋顶往桌上的茶点里下毒。
先不说这毒粉颜色如此鲜艳,沾到吃食上不可能不被发现,即便是落入茶水中,也会沉底立刻被察觉。单说这股苦味,就让人望而生却了。
况且,谁会看见桌上落了一层黄粉,还能饮用摆在此处的茶水!?
当真是孩童心智,但也阴毒的可以。
叹了口气,舞语仙将纸包收起,看了看塌上睡得安稳的榭存,默默摇了摇头。
这小子,也没有与我见过,为何这般恨我?
想起在晋王妃面前,榭存也曾企图下手,舞语仙实在想不通自己几时得罪了这个小儿。
一阵微弱的脚步声传来,舞语仙下意识转头去看,却见李厚实探头探脑地往屋里走来。
他照看晋王妃去了,此刻回来看看世子情况倒也无可厚非,可是他这一脸的躲闪总让人心生疑惑。
舞语仙支着头轻轻闭上眼睛,待李厚实走进房内的时候,只见到一屋子人睡得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