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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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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人死不足惜,但他现在还不能死,他代表的是东宫的脸面,不能折在这里。他想到了退,先有罗覆反对,刚刚说服了罗覆,偏偏这个什么狗屁花鬘又哪壶不提提哪壶,真是自己找死。

事到如今,萧俛只能立即亮明自己的态度,不能再任由花鬘胡搅下去。他向苏清迈深深地一鞠躬:“衣夫人性情刚烈,不忍流言中伤,乃至以死辨明清白,在下深感愧疚,还请苏庄主节哀顺便。”

罗覆对萧俛的退让十分失望,但他也没有说什么,事到如今,或者只有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

“放屁,放屁,放他娘的大臭屁!什么不忍流言中伤,她分明是畏罪自杀!你们的眼睛都瞎了吗?流言中伤可以挺直腰杆说明白呀,这里是什么地方,平江府,江南八家的地头,有什么说不明白的。拔刀自尽,这算什么狗屁道理?她是自知罪责难逃,想一死逃避,顺便保全苏清迈和她的宝贝儿子,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你身为监察院左判司不去查明真相,反而一味包庇,你和他有什么勾结!还有你,身为朝廷执法,遇到这种事,竟然三缄其口,你对得起供养你的民脂民膏吗?”

一把弯刀架在了花鬘的脖子上,锋刃扣着他的皮肉,只要萧俛使个眼色,锋利的刀刃立即就能收割小厮的人头。

萧俛冷冷一笑,花鬘闹的越凶越是能证明他心中有鬼,自己就是被他和站在他背后的人算计了。这笔账需慢慢跟他算,不急在这一时。

利刃交颈,花鬘却公然不惧:“你们可以杀了我,但别忘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神匠府和司夜监的耳目无处不在,我不相信这里就没有他们的耳目,我的话一定会传到上面的耳朵里,你们就等着问罪坐牢吧。”

这话说到了众人的痛处,神匠府和司夜监一向把手伸的很长,这里肯定有他们的耳目,甚至他们自己人里也有他们的耳目。今日这里发生的一切,不久之后都会原原本本地被禀报上去。

“那你想怎么。”

“查明事实,不枉不纵。”

“事实……”萧俛眉头一蹙,忍不住哼出一丝苦笑。

“放屁!狗屁的事实,什么畏罪自杀,畏的什么罪?好端端的一个人被你们给逼死了,你们还有脸在此胡言乱语,萧俛啊萧俛,你想出人头地,老夫没意见,但别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更别被这种无耻小人牵着鼻子走。”

“老爷子这话,罗覆不敢苟同,既然有人指责衣夫人行为不检,与逆贼勾搭成奸,并诞下孽种,身为朝廷执法,吃着朝廷的俸禄,岂可视若无睹,了不起是要查一查的。”

罗覆权衡了利弊后还是决定站到花鬘一边,事情闹到这个份上,萧俛下不来台,丢的是脸面,花鬘却要丢一条命,而这个花鬘偏偏就是他叔父罗泗亲手安插在苏家的眼线!花鬘狗急跳墙,已经拉出了撕破脸的架势,若是当众把罗泗咬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实际上,他已经没有了选择。要保住花鬘就得把水搅浑,衣楠与金真照通奸这根线不能断。

“罗司法这话可能代表左判司?”

吴尚这话问的很失水准,这种情形下,就算萧俛心里不愿意也不好公然反对,他只能点头说道:“若老先生不介意,此事还是查问清楚更为妥当。”

“好啊,好,好,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你既然要陷进去,也别怪我事先没有招呼你。此间牵扯到十八年前的一桩公案,本来以为这件事过去了就算了,烂在人心里谁也不要再提,你们非要翻出来,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吴尚恨恨地瞪了萧俛一眼,向石默春点了下头。石默春犹豫地望着苏清迈,后者凝若磐石,一动不动。苏振惊疑地望着父亲,心中忐忑不安,苏越则是失魂落魄,一脸的茫然。

“默春,别藏着掖着了,给他!既然都不要脸了,索性大家都敞开。”

石默春叹息了一声,从侍从手里接过一只锦盒转交给了萧俛。锦盒的封口处贴着一张泛黄的封条,签押着五六个人的血字私章。一见这阵仗,萧俛的脑子里嗡地一响,血字私章,这锦盒里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啊?

真相就在眼前,他却再无勇气去揭开。

罗覆从他手里夺过锦盒,事到如今,他已无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向前闯了。

白世灼冷言冷语道:“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看,留神泄密掉了脑袋。”

萧俛顿时惊醒过来,他夺回锦盒,招呼罗覆走到僻静处,颤抖着手揭开了封条。锦盒里是一块纯金令牌和三封业已发黄的麻皮纸信封,信封上没有字迹,只有一枚椭圆形的红戳。

萧俛倒吸一口凉气,不觉浑身颤抖,罗覆亦是脸色大变。

这信封上的椭圆形红戳乃是九重宫宫务局收发密件函文专用,凡是盖着这样印戳的信封都事关内宫机密。禁宫深似海,隐藏着太多的秘密和凶险,岂是谁都可触碰的?

再看那块令牌,更是吃惊非小,这是前宫务局佐领大臣公野望的随身之物。

公野望是当今皇太后的亲侄儿,皇帝的表弟,爵封国公,手握禁军。

萧俛吐了一口气,心里反而坦然了,事涉禁宫内闱秘闻,他们已无退路,看与不看其实都是一个结果。既然如此,还不如死个明白。

三封信按时间顺序叠放,封口开启,拆信细读,许多陈年旧事又活了过来:被人指责为逆贼金真照孽种的苏越其实应该叫公野越,他是公野望与衣楠的私生子。

衣楠出身兰亭郡衣家,她的姐姐衣兰十四岁被甄选入宫,做了女官,侍奉于皇后驾前。衣楠十六岁时游历中京城,一日去九重宫探望姐姐,因无通行令牌被宫卫所阻,言语不和打闹起来,深宫禁地岂容随意胡闹?

衣楠很快被关进监门卫大牢等候审讯,她姐姐衣兰闻知讯息,五内俱焚,夤夜求告于宫务局佐领大臣公野望。

公野望对这个女官素有好感,遂连夜找到监门卫将军,疏通关系,捞出了衣楠。姐妹二人感激公野望的恩情,隔日去府上拜谢,不想公野望与衣楠一见钟情,很快就私定了终身。

此时恰巧衣楠的兄长大婚,衣楠不得不暂别公野望回家乡兰亭郡。

衣兰侍奉皇后多年,皇后进位皇太后后,念其劳苦功高,赐其爵位。一日,皇太后游春落马,摔折左臂,心情郁郁寡欢。皇帝为讨太后欢喜,封公野望为弘国公,并代公野望讨皇太后身边女官衣兰为妻,皇太后大喜,精神一旺,身体也好起来。母子联手瞒住公野望和衣兰,命有司秘密准备婚礼,待一切就绪,忽于朝堂大典之上,当着天下臣工的面为二人赐婚并着即举行婚礼。

皇太后和皇帝联手出击,公野望和衣兰只能认命。

衣楠回到兰亭郡后不久发现自己怀有身孕,此时公野望已经与衣兰在中京城完婚,太后赐婚,皇帝皇后亲自主婚,昭告天下,谁敢质疑?

衣家也是江南有数的名门望族,自然不愿搞出姐妹二人共侍一夫的荒唐,也不想女儿未婚先孕,败坏门风,恰巧平江苏家遣人求婚,便匆匆将衣楠嫁给了苏清迈。

此后十余年间,公野望地位越来越高,权势越来越重,但仍念念不忘心中旧爱,他派人、写信几番与衣楠联系,欲重续旧缘,甚至借清剿逆反金真照余党之机亲自到了江南,并设法见到了衣楠,奈何时过境迁,旧梦难圆。

江南八家恐这桩孽缘闹出大乱子来,推举吴家家长吴尚、石家石默春、白家白世灼共同出面,约出公野望,迫令他起誓不再纠缠衣楠,并扣留他的随身令牌作为信物。

“南乡侯早就知道苏越的身世,却从未介意,这十几年来待苏越若已出,一丝一毫也未曾亏待过他。今日他忍辱负重,一让再让,也是为着皇家的脸面啊。可恨你们竟被人利用,用几条人命翻出这笔旧账,伤的是谁的颜面,得意的又是谁?”

石默春的责问,萧俛无言以对。这一次,他是结结实实地被人摆了一道

“衣楠不是畏罪自杀,她是为了顾全皇家的体面,这笔账你们将如何了结。”

萧俛和罗覆汗出如浆,苏家非但是江南世家豪门,更与朝中两大豪门公野家和方家联姻,自然是十分难惹的角色,此番他们下注能抓住衣楠私通金真照的把柄,将其斩落马下,却不想挥刀过猛,斩了个空。杀敌不成,反把自己的腰给闪了。

如今逼死了人,又未能扳倒苏家,想那公野望贵为国公,乃是当今天子的表弟,二人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他又是皇太后的亲侄儿,手握重兵、拱卫中京城的禁军大将军,自己竟当众逼死了他的旧爱,欺凌他的爱子,这笔账怎么还的清?

这往后的日子……

二人简直不敢再往下想了。

萧俛哆嗦着将锦盒还给石默春,擦了把汗,转身喝令道:“将这背主狗奴拿下。”

花鬘见势不妙,撒腿就跑,早被一人飞锤砸翻在地,一时口喷鲜血,一条命早没了半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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