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小竹。”卿雨秋最先醒悟过来,她拔剑上前看护住白小竹免受四个汉子的伤害,不管少浪剑说的是真是假,他现在需要白小竹做他的护身符,也就没有理由害她,倒是那四个汉子立功心切,为了擒拿少浪剑才会不择手段。
吴家四兄弟、白执恭、石明汉也回过神来,纷纷持兵器围了上去,既要防止冥国奸细狗急跳墙撕票,又要防备那四个汉子贪功冒进伤及无辜。
少浪剑挟持着白小竹一步步向门外退去,卿雨秋与他心有默契,用身体遮挡住那四个汉子的攻击路径,但她的注意力也因此被牵制,有人从暗处发动偷袭时,她便无能为力了。
一条汉子猝然从黑影处闪出,挺剑直刺少浪剑的腰肋,势若流星,快到极致,少浪剑可以侧身躲避,但挡在他面前的白小竹却难免为其所伤。
出手之人用心不可谓不深,少浪剑和白小竹本是相识,挟持是真是假,这一剑刺出,即可见分晓,若少浪剑跟白小竹是合伙演戏,少浪剑必不肯让白小竹受伤,他会挺身阻挡,那自然最好。若二人并无瓜葛,白小竹此番必死无疑,这丫头死了也好。她活着,白家和江南八家就会被少浪剑挟持为盾牌,她一死,少浪剑手中没了筹码,白家和江南八家也就不会再护着他,到那时想打想杀还不是他们监察院一句话。
少浪剑倒是没有丝毫犹豫,挟持白小竹是出于无奈,他一人难敌监察院四人联手攻击,只能拿白小竹来做场戏。既然是做戏,他又怎肯让白小竹受到伤害。
心念到此,他立住身形一动不动,准备正面迎击来敌。
偷袭之人嘴角冷冷一笑,这少年未免太过托大,不闪不避竟想破了他这一招,简直是痴人做梦。
少浪剑自然是痴心妄想,眼明之人都已看出他此劫难逃。
一道寒光,在少浪剑眼前闪过,太快,他根本什么都没看清。
偷袭他的汉子武技修为至少在殿堂境以上。
这一击之下,后果不堪想象。
……片刻之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还在强健有力地跳动。
少浪剑立即以神识关照周身。
没有任何伤损。
这不合情理,他的对手至少强过他一个境界,倾力一击,他怎会毫发无损?
一滴血,滴在了少浪剑的脸上,是从碧玉刀的刀锋上滑落的。危急时刻,滞留在半空的碧玉刀猝然发难,一击取了那汉子的性命。
少浪剑惊诧莫名,危急关头,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去默诵口诀运使碧玉刀,小碧是主动帮的他。这算什么,自己平素连见她一面都不可得,这家伙自持是上古神器,矜持的一塌糊涂,从不正眼瞧自己一下,今日怎么肯纡尊降贵,几次三番地帮自己呢?难不成说自己在睡梦中不知不觉间已经跟她实现了心灵关照、生死缠结(灵魂缠结)乃至人器合一了?
这当然是个笑话。
面对冷酷嗜血的上古神器,所有的人都保持了应有的克制。
“哈哈,诸位的盛情厚意,待我回国后一定禀明圣王,日后大军扫荡中土之际,我一定不会忘记诸位今日的盛情。咱们后会有期。告辞,告辞,啊,不必远送。”少浪剑交代了两句场面话,赶紧拽着白小竹离开了摘星楼。
卿雨秋挑头,江南八家子弟围成一圈,表面上是震慑少浪剑,保护白小竹不受伤害,实际却是防止少浪剑和白小竹不被萧俛和罗覆暗算。
方才少浪剑的举动已经表明,他挟持白小竹并非出于真心,而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
碧玉刀连杀三人,杀的都是东宫里鼎鼎大名的一号人物,此刻她仍旧悬浮在半空,慵懒的像个刚睡醒的胖丫头,但这份慵懒下隐伏着的凌厉杀伐,却让所有人为之心塞。
在江南八家子弟的暗助下,少浪剑有惊无险地离开了摘星楼,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萧俛的心像被人塞了一块石头,胀的十分难受。
他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问吴尚和白世灼等人:“这算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穷寇莫追,免得伤及无辜。”吴尚语气很冷淡。
“任由冥国奸细逃走,这罪过谁来承担?”罗覆说话时,眼睛盯着苏清迈。话说完,却抬起头来望向萧俛。
萧俛明白罗覆这话其实是问他的,罗覆只是来协助他办差,并非他的下属,二人性格迥异,意见时常相左。他仔细掂量了一下分量,到底没敢下令追击,整个摘星楼都是八家的人,大都督府参军余博中已经借故离开,他的离去间接表明了神匠府和大都督府的态度,他们秉持中立,两不相帮。这从门外的那个滑头都尉梅思安的身上也可见一斑。
江南八家已经因为衣楠的死而抱起团来,他们彼此之间是有许多矛盾,但对外时却能亲如一家,这也正是江南八家能盘踞江南,长盛不衰达百余年的秘诀所在。
己方三员大将被碧玉刀斩杀,现在的实力对比已经十分不利,就算罗覆肯全力襄助也不占任何优势,对抗下去,后果难测。
他略作思忖,已经有了新的计划:“苏门弟子少浪剑承认自己是冥国奸细,这个还望南乡侯能有个交代。”
“交代个屁!奸细又没把‘奸细’两个字刻在脸上,谁能知道他的底细?”连佩运出言怒斥道。
少浪剑走了,带走了碧玉刀,替他扛下了一桩天大的干系,他的腰杆自然就硬了起来。
“清除冥国奸细是司夜监和神匠府的事,司夜监太远够不着,左判司还可以去问问余参军,为何任由这样的奸细躲在苏宅兴风作浪啊。”
“真是可笑,少浪剑是苏门弟子,南乡侯竟能一下子推的一干二净?”
“若是查出少浪剑与苏家有牵连,苏某甘领灭族之刑,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还请罗司法闭上自己的嘴,免得祸从口出。”
“这算是威胁吗?”
“是非曲直,自有公论。眼下还是得先把人拿回来。一个冥国奸细当着左判司和罗司法的面潇洒而去,二位还是想想回去怎么向上峰交代吧。”有人挪揄道。
“指望监察院拿奸细,那是喊狗拿耗子,肯定是玩不转的,还是早日移文去司夜监和神匠府吧。当然你们监察院的勾当见官大一级,也可以派员去司夜监或神匠府问问,问问他们为何这么长时间未能发觉这个奸细的存在,若是查出有人渎职懈怠,正好把他带回监察院审问嘛,哈哈。”
监察院虽然威风八面,文武百官畏之如虎,但司夜监和神匠府又岂是他们敢惹的。去函云云,多半是不敢的。至于派员什么的,一是不敢,二是就算把人派去了,只怕连两家的大门都进不去,纵然侥幸混进去,也会被人放狗咬。
“一个冥国奸细,一个畏罪自杀,这可真是热闹啊。左判司大老远的从京城来江南,难道就是为了做这锅夹生饭?”花鬘眼见两派有合流的趋势,连忙点上一把火。
萧俛怒从心起:他从中京城来南州的目的就是为了扳倒苏家。
在中京城有人告诉他苏清迈之妻衣楠曾行刺逆贼金真照,失手被擒后,陷落贼窝达一个月之久,这期间二人渐生情愫,继而勾搭成奸,衣楠还为金真照诞下一子,此刻就养在平江苏家,取名苏越。若能查实此事,苏家自然难逃一劫,顺藤摸瓜,既可震慑盘踞江南的八大家族,又可敲打觊觎皇储宝座的野心家,真可谓一举两得。
萧俛正是怀着这样的目的,不惜拿前程运命做赌,外放南州,做了监察院分台左判司,为了这一晚他已经整整筹划了两年。
本意是断人一臂,捍卫皇储,却没想到遭人算计一头栽进了一个大坑里,从衣夫人自尽时的手段看,她根本就未曾修炼过什么武技,充其量只会几招花拳秀腿,这等微末伎俩,凭什么去刺杀“不死金身”金真照,情报有误,他是被人算计了。
苏越或非苏清迈所出,但也跟什么金真照扯不上关系,有人借他的手将这桩陈年旧事掀开究竟是何目的,他竟一无所知,做人做到这个份上,他完全可以找块豆腐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