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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这里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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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饭,有几个妇人过来请雪荷和秋名去做针线,这几个妇人都是老官们的侍妾,家人不可带,女人不可缺,所以她们就来了。

众人去后不久,司空湖从外面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对少浪剑说:“打听清楚了,你道雪中绒为何突然死掐他母子,你绝对想不到,原来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这件事倒是他母子不对在先。明夫人收了雪中绒做养子,给他娶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媳妇,你千万别以为她是善心,其实她是存了一样歹毒心思,那女子进门后,她就怂恿雪中天去强暴她,借她的肚子生出一个儿子来,然后弄死雪中绒,由她和雪中天来抚养这孩子,如此一来,她的儿子虽然做不成雪家家主,但孙子却还是雪家家主。你说这计策歹毒不歹毒?那雪中天倒是条好汉,死活不肯,没办法明夫人只好逼他饮下龙虎药,事情是办成了,雪中天心里却很内疚,就跑去跟那个小媳妇赔礼道歉,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对上眼了,你侬我侬的正搞的起劲,不妨让雪中绒瞧出破绽来,于是联合了家里人,突然发难把明夫人和雪中天制住,以他二人过从甚密为由,逼二人承认通奸。你说这事闹的,真是戏里有戏的一场好戏啊。”

少浪剑道:“雪家其他几个家臣呢,难道都袖手旁观。”

司空湖道:“都给弄死了,他们不死,龙会忠变成雪中天这个秘密是瞒不住的。”

少浪剑道:“可恨这歹毒的妇人,我竟然还救了她。”

司空湖道:“所以我说你不要多管闲事嘛,这世上的事哪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唉,真是可惜了那小娘子了,千娇百媚的一个玉人儿,让人玷污了,以后还怎么讨她丈夫的欢心,想到她以后终日以泪洗面,我这心……”

少浪剑道:“我看那雪中绒也是个枭雄,未必会因此事责怪他的妻子。”

司空湖道:“什么枭雄,一但沾上男女之事就成了狗熊,男人谁不在意那点事。唉,若是遇不见倒也罢了,既然遇上了,就容我做回好事吧,雪荷身边不是缺一个侍女吗,不如我去把她……”

少浪剑喝道:“你想也别想!”

沉默了一阵,又改口道:“或许你是对的……”

话还没说完,司空湖已经不见了踪迹。

雪荷对这个叫琳琅的女子倒是很喜欢,怎奈一来顾及秋名的将来,其次琳琅也不想跟他们外出流浪,她的娘家在狮山郡也算是大户,高堂俱在,兄友弟恭,和和美美。

少浪剑不想强人所难,强迫司空湖又把人给送了回去。

在狮山郡住了几天,积压的案子断完,一帮御史也过足了瘾,这才启程继续南下,在兰亭郡又走了一个御史,本想在此雇一艘海船由海路南下炎州,却不想江南的河川湖泊里也有鲛人出没,花再多的钱也没有船工肯出海。众人无计可施,又不想折回去中州走一字天峡,所以决定继续向南走海天栈道去炎州。

江水以南,南岭以北、以东,大海以西之地称为江南,江南的西南和南面就是南岭,南岭之大无边无际,群峰并起,林壑幽深,许多地方仍为兽族盘踞,故而人迹罕至。

南岭向东南一直延伸至海中,山海之间多悬崖峭壁,本没有路,后人开山劈石,修成栈道,栈道蜿蜒于海边峭壁上,不是见海就是看天,名之曰“海天栈道”。

炎州全境位于南岭之南,孤悬在外,由中土内地去炎州,最便利的通道自然是中州境内的一字天峡,但从江南去炎州陆路走海天栈道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条栈道是南州地方官府筹措人力修筑,除供军、官通行,主要是方便商旅,在兰亭郡境内设有税卡向过往商旅征收重税。

永夜之后,江南八家境遇已有天壤之别,雪家、白家、苏家一蹶不振,衣家和吴家却实力大增。

兰亭是衣家的地盘,少浪剑知道自己到了他的地头,衣凤鸣很快就会知道,与其让他找上门来,倒不如主动过去拜望,他跟衣家并无任何仇怨,反而因为衣巧的关系,还有一丝亲近。更何况他此行是为公干,衣凤鸣绝对不会有为难他的可能。

兰亭郡虽然没有蛮人侵袭,但鲛人时常上岸骚扰,故而也不算太平。

郡城高墙深沟,周围军堡林立,戒备森严。当然少浪剑也知道,凭鲛人的实力还不足以对兰亭郡造成直接威胁,衣家如此大动干戈,其实是另有目的。

化危为机,乘机控制地方,永夜之后所有的地方豪强都在这么干。

现在看来衣家干的相当不错,整个兰亭郡都在他们家的掌控之下。

少浪剑私下猜想若没有衣凤鸣点头,他们甚至无权使用海天栈道。

朝廷至高无上的权威在蛮人围困京洛的那一刻已经破产了,鞭长莫及,早已不能奈何这些地方实力派了,不管是幽州、林州,还是海州和兰亭郡。

兰亭郡城西的衣家大宅,经过历次加固,已经成为整个兰亭郡最坚固的堡垒。

衣凤鸣治家严谨,御下严厉,无论什么事,他一言既出,务必要做到令行禁止。不过在议事阶段他却大度民主,允许各抒己见。这一日他和几位高级幕僚闭门关在书房里,正为一件要紧的事犯愁:朝廷派发的暗夜粮种一到江南,他就命人试种了,长势不错,已经收回来几十石铁浆豆,这东西煮熟了放点盐也能果腹,虽不可口,胜在产量大,对地理水热不挑,看起来似乎很完美。

不过衣凤鸣是个谨慎的人,并没有草率地将此物推广开来。

他先是试种了一些,选一些饥民试吃,然后将这些饥民圈在一座空宅子里,观察他们的动静。

第一个月,太平无事。

第二个月,出大麻烦了,吃了铁浆豆的人面目浮肿,浑身无力,继而高烧不退。

好容易服汤药退了烧,一个个却变得双目赤红,性情大变,一个劲地嚷着要吃肉,还特别爱吃生肉,饭量很大,吃相很差。

衣凤鸣命令断绝肉类供应,只给铁浆豆吃,这些吃惯了肉的人因为没有肉吃,突然凶性大发,竟然互相啃咬起来。

衣凤鸣下令将宅子里的人全部杀死,将真相无情地掩盖了起来。

随后他密令不惜代价收购粮食,有多少囤积多少,又开始训练捕猎队,向山林和水泽取食,并开始跟鲛人谈判,向他们行贿,确保他名下的船队可以出海捕鱼。

既然铁浆豆是靠不住的,那么只好回归渔猎生活,直到找到新的替代粮食为止。

现在的问题是鲛人方面狮子大张口,提出的条件他无法答应。

“他们的态度十分嚣张,绝无媾和的可能!必须立足于打!”

“打不是办法,纵然取胜,我们的船还是下不了海,下不了海,取胜又有什么意义?”

“不打怎么行,打,必须得打,打他个天翻地覆,打到他怕为止。”

“一旦开战,我们的精力全被鲛人吸引,若是蛮人南下又当如何?”

“蛮人已是强弩之末,顿兵于坚城之下,数月无功,还能有什么作为?”

……

又半个时辰过去,还是没有任何结果。

“若不然……”

衣凤鸣声音虽小,却似在滚沸的锅里添了一瓢冷水,热闹的场面立即结束。可是他结束了一副局面却没有开启另一幅局面,他低头喝茶,似乎忘了他刚才说了话。

“他们既然如此不识相,我们只能动用大杀器了。”有一个机敏的谋士窥知了衣凤鸣的心意,抢先说道。

“不行,不行,太冒险了,太冒险了。”

衣家的座上宾都是一时人杰,个个心领神会,但反对的态度却是坚决的。

“若不然又怎么办?市面上的粮食越来越少,很多人都开始跟进,粮价飞涨,一日之间翻了一倍!就算把银库搬空又能购得几石粮?”

“就算我们不惜代价把市面上所有的粮食都收进来又能如何,粮食不是烈酒,能长期存放,两三年后就腐朽了。我们的出路只能向山林水泽取食,以水为主!”

“这种车轱辘话就不要一遍一遍说了,你说的这些谁都知道,问题是那东西实在太过凶险,一旦纵虎出笼,鲛人固然要退避三舍,其他水族又当如何?都被它们吃干嚼尽,我们费这一场辛苦又图到了什么?”

“你——,经纬兄你太谨慎了。”

“是啊,世间的东西一物降一物,假面鱼虽然凶悍,但肯定也有天敌克制。用它逼退鲛人,哪怕是损失一些水中族类,于我们而言还是有益的嘛。至少它不会爬上岸来烧杀抢掠,也不会毁坏我们的船只嘛。”

“对嘛,两害相较取其轻。把假面鱼放出去,了不起我们少吃点鱼,但若任由鲛人猖狂我们连口干净的水都喝不上了。经纬兄你再琢磨琢磨。”

“唉,我也不是说不可以,我只是担心……,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这场争论看起来很快就有结果,衣凤鸣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恰在此时有人禀报少浪剑到访,衣凤鸣吃了一惊。因为衣巧的缘故,他对少浪剑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也早就想见见这个一战而成圣骑士的传奇人物。

他亲自迎到大门,为了笼络江南世家为朝廷所用,衣凤鸣也有官爵在身,而且比少浪剑还高一等,少浪剑既然是奉公外出,那自然应该见之以官府礼仪。

少浪剑猝不及防,面对盛装出迎的衣凤鸣显得很被动。

因有外人在场,彼此只能按照官场上的那一套周旋着。

衣凤鸣向众人介绍了兰亭郡的情况,又询问京城情况,对孟云龙等人被贬表示同情和慰问,对加害他们的奸佞表达了愤慨和鄙视。

然后入席饮宴,说些废话,听歌赏舞,宴散,亲自送孟云龙等五位被贬的御史去贵宾楼休息。

最后留下少浪剑深谈。

衣凤鸣是衣巧的父亲,少浪剑以江湖晚辈之礼相见,衣凤鸣见他举止谦和,心生好感,暗叹道:“我巧儿真是没用啊,这样的好男儿怎么让白家的那个疯丫头给抢了去。真是气死老子了。”

因为有一个特别能干的女儿,时局大势方面衣凤鸣不比少浪剑知道的少,但衣凤鸣现在很关心京城里的情况,尤其是父子皇帝之间的关系,这一点衣巧不能给他太多的情报,而他派驻京城的耳目因为山遥路远,加之身份限制,总不能知道的太细。

少浪剑没有隐瞒,尽其所知,为他剖解。

衣凤鸣问:“以贤侄看,京洛能守的住吗?”

这个问题很尖锐,不过衣凤鸣既然称他为贤侄,便是家里人私下议论,少浪剑略加思忖后回道:“中京城能多守些时日,但洛城很快就会陷落。”

衣凤鸣没有故作惊讶之色,而是平静地问道:“若京洛不保,蛮人会南下吗?”

少浪剑却摇了摇头。

衣凤鸣道:“贤侄认为他们已成强弩之末,无力南下?”

少浪剑道:“蛮人的确已成强弩之末,但这不是他们不会南下的理由,他们不会南下是因为不久之后他们就自身难保,他们会被灵族融合,将来下江南的一定是灵族及其附庸。”

衣凤鸣闻之色变。

临别之时,少浪剑问衣凤鸣有没有在江南试种铁浆豆,衣凤鸣说正准备试种,少浪剑提醒道:“铁浆豆的硬壳有毒素,若煮食会在体内积存,到一定量后,会使人神识混乱,性情大变,甚至会互相啃咬,生食人肉。”衣凤鸣心里一惊,忙问正确的食用方法,少浪剑答:“先用盐水浸泡,然后晾干磨成粉,制成熟食后再食用,便可无碍。”

衣凤鸣点点头,暗命再取二十名乞丐试验。

又劝少浪剑道:“天下糜烂至此,贤侄又极厌恶官场的尔虞我诈,为何不归隐山林,养的有用之身,冷眼观世,然后定夺。孟云龙等人虽非奸恶,却是庸官,为他们白白浪费精力岂非可惜?若是你愿意,我派几个得力家人护送他们去炎州便可。”

少浪剑道:“前辈厚爱,少浪剑感激不尽,这几个人虽无大才,但本性不坏,由他们做亲民官,却是一地百姓的福分。永夜即降,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衣凤鸣想了想,叹息一声,没再说什么。

留众人住了两日,派了自己最看重的两个侄儿衣籁、衣惘兄弟护送少浪剑一行南下炎州。

沿海天栈道走了一个月,某日众人正在休息,几个登高望远的年轻人忽然尖叫起来。

继而数十人都惶恐地大叫起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挤作一团,又哭又叫,如见鬼魅。

少浪剑登高看去,却见前方黑黢黢的海面上有一条光线,如金线镶在天边。

光很微弱,若隐若现,但的确是光,自己亲眼所见,绝非做梦或眼花。

光在极南的海面上,弱弱的只有一条线。

回首整个大陆却仍是无边的黑暗。

众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着自然光了,一时无法适应,惊慌失措倒是难免。

女人们多愁善感,见了那光,忍不住跪地哭泣起来。

陪同的衣籁、衣惘兄弟不以为然道:“这海唤作赤炎海,传说大海深处有一座能喷火的高山,日夜不停地向天空喷射岩浆,故而才有这亮光,这其实不是阳光。”

司空湖道:“虽然不是阳光,却也是光,有光就好,有光的地方魑魅魍魉就不敢近身,总算太平无事了。”

衣籁、衣惘两兄弟道:“既然如此,我兄弟就告辞了。”

众人谢过,目送两兄弟折身回去。

司空湖道:“这俩小哥也是奇怪,走的这么匆忙,还有些慌乱,却是为何。”

雪荷道:“是因为这光,在黑夜里待久了,咋一看这光还真有些不适应呢,若我也有退路,我也要逃走,真的。”

秋名道:“我也是,没来由的心慌意乱。好在光很弱,若是再强些,我就要跑了。”

司空湖喝道:“跑?往哪跑,我还没跑呢,你倒先跑了。”骂哭秋名,又极为不屑地点指众人道:“你们这些人,没有光,你们说怕黑,哭天哭地,寻死觅活;有了光,你们又说怕光,哭哭啼啼,吓的要跑路。真是的。”

少浪剑用肘碰碰他:“你真的不怕?”司空湖吞了口口水,道:“我怕什么,我又不是邪灵见不得光。再说了,那两小哥不是说了,是海中火山喷发不是阳光么。”

说完,又问少浪剑:“看你的表情很古怪,难道这光有古怪,哦,我知道了,是你故弄玄虚,不过也没道理啊,你故弄玄虚又有什么好处,以前大伙畏惧黑暗,祈求光明,你变出光明来还能安抚人心;现如今什么都反过来了,人人都怕光。你变这些花招出来,起不了什么作用嘛。”又望了望那一线光明,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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