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宝,堪称战时的一大助力。在五花八门的法宝之中,有五件法宝闻名遐迩,因法宝名中皆以神鸟命名,故称为“五大灵鸟”。其中“东灵鸟”——青天发明镯,之前已失传;“西灵鸟”——鹔鹴踏雪瓶,在金门大君手中;“南灵鸟”——丹霞焦明幡,据说已经被毁,但不知真假;“北灵鸟”——夜舞幽昌镜,在隐侯大帝手中;“中灵鸟”——金凤朝阳匕,传言铸造者一直将其带在身上,后来不知所踪。
五大灵鸟皆为灵宝级法宝,虽不比四大天宝那般珍稀,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贵之物。从辛元帅仿制金凤朝阳匕就能看出,世人对高品质法宝的追求,不亚于名刃、典籍、丹药等。
想不到,已经失传的青天发明镯,竟以这样一种意外的方式重现世间。
“‘青天发明镯’!”萧天河与赵湘琳都知道此物之宝贵,两人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射向了费徒空。居然熔毁了“东灵鸟”,他可真算得上是千古罪人了。
费徒空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糟蹋了一件多么珍贵的宝贝。
这时,那老者却无比尴尬地说:“呃……老朽一时语失。那个并非是正品的‘青天发明镯’,而是老朽精心仿铸的赝品。”
“赝品!”萧天河和赵湘琳语气失望,心里却涌起一丝欣慰的庆幸:“还好,还好。”
费徒空不屑地说:“也就是你们,居然相信那老鬼瞎咋呼。堂堂五大灵鸟,岂会那么容易被熔毁?何况是被我这样区区一个四象级的铸宝小学徒!”
“你不是说你只有两仪级吗?”赵湘琳非常不满,“从头到尾都鬼话连篇!”
“嗨,故意说成两仪级,不是能和你们拉近关系嘛。”费徒空如此解释。
萧天河问老者道:“不过,既然是精心仿制的赝品,那说明老丈您一定见过真品。青天发明镯失传已久,不知您是在何处见到的呢?”他记得,当初在宗飘界广源盆地时,庞元帅也是这么问辛元帅关于金凤朝阳匕之事的。
老者竟发火了:“这不关你的事!你们阻挠我在先,逼问我在后,好不知礼数!快些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说着,他挥了几下魔刀,摆开了攻击的架势,周遭草叶皆被锋利的刀刃切断,飘扬横飞。
“呵,我们可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我们和费兄弟有约,所以不能让你把他带走。”萧天河冲花清雨使了个眼色。
头顶“扑簌簌”一阵叶响,竺远来从天而降,扛着明一铲挡在了老者面前。
老者皱眉:“妖族?”
费徒空放肆地大笑:“哈哈,老鬼,你就等着吃瘪吧!现在我可是有厉害的帮手了!”他一边笑一边向萧天河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萧天河当作没看见,赵湘琳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叔父兼师父”的长辈如此不敬的人,恐怕天底下也只有这个家伙了吧。
竺远来又打起了他那标志性的哈欠,面前这个精瘦的老者依然提不起他的干劲。他斜眼看着老者,将肩上的明一铲拿了下来,只轻轻挥了半圈,铲的两头就清光了周身一丈的所有荆棘杂草。
“真是有出息了啊,竟然与妖族为伍!”老者气呼呼地挥剑攻向了竺远来。
“妖族怎么了?我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竺远来抡起明一铲,呜呜生风,迎上了老者。
“你光明磊落就快给我让开!”
“少废话,胜了我再说!”
两人在树林中战成一团,树木可遭了殃,“噼里啪啦”地倒了一大片。老者的实力明显不如竺远来,竺远来本想随便打打就算了,可老者目睹费徒空就在一旁看热闹自己却偏偏奈何不了他,出手越发狠毒起来,如此也惹恼了竺远来,使出全力与老者相斗。
见老者落于下风,费徒空高兴得拍手大笑起来,竺远来的实力之强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想。本来他是打算万一遇到老者时,依靠竺远来的抵挡,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可现在看来,逃跑也不必了,竺远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拿下老者。
“当”,明一铲的月铲头击飞了老者手里的魔刀,竺远来顺势反抡半圈,日铲那头已经向着老者的喉咙划出一道寒光,老者踉跄刚停,无力再避过这一招了。竺远来也不下杀手,日铲头即将触到老者时,他将明一铲转了一下,在老者胸膛拍了一记。老者后退倒地,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
“怎么样?服不服?”竺远来拄着明一铲,戏谑地笑道。
“不服!我这么大年纪了,你年轻气盛,胜之不武!”老者气鼓鼓地说。其实修真者哪分什么年轻年老?老者不过是找歪理而已。
竺远来乐了:“行,那就找个和你差不多大的来打好了。沈老哥!”
花清雨适时地将沈石沉召了出来。
当看见从树上又跳下来个老头时,那老者和费徒空的表情都像见了鬼似的。进入树林这么久,他们愣是没发现树上还“藏”着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那个妖族的帮手。待沈石沉亮出破波矛之后,一切就很明显了。“这伙人居然有两个妖族朋友!”老者和费徒空各自小声嘀咕起来。
以沈石沉的本事,拿下老者自然是盏茶的工夫。老者再一次气喘吁吁地倒坐在地上时,萧天河上前搀扶:“老丈这下可服?”
老者起身,拂去了身上的尘土,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技不如人当服之。臭小子,算你走运,居然
结交了如此厉害的朋友!以后有他们与你同行,我也可以放心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妖族在人族地境是非较多,不要有恃无恐净惹事,尽量还是别让这两位妖族高手露面为好啊。”
费徒空身躯一颤:“老鬼……老头子,熔你法宝的事你不计较了?”
“不计较了。几个法宝而已,我还是损失得起的。再说你朋友答应了代你赔偿我的材料不是?”老者道,“只不过那个仿铸的青天发明镯确实凝聚了我不少心血,想想还是会遗憾呐。”
“嘁,我就知道,小气鬼!”费徒空撇了撇嘴,“那个镯子,其实还在。不过我已经卖给那位姐姐了。”他指着花清雨。
老者眼睛一亮:“真的?”
“老丈,应该是这个镯子吧?我这就还给你。”花清雨拿出了从费徒空那儿买来的碧绿手镯,拿出了材料,正欲解除认主,老者却说:“不必还了。这镯子虽然只是徒有青天发明镯的外观,但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储物法宝。既然小徒卖给你了,你就留着吧。老朽并非蛮不讲理之人。”
“老丈,不知您如何称呼?晚辈尚有问题请教。”萧天河毕恭毕敬地问。
“我叫金何真。”
赵湘琳突然惊呼:“金何真?你就是传闻中那个‘浪得虚名’的铸宝高手金何真?”
“浪得虚名?”萧天河和花清雨十分诧异。一位铸宝之人为何会有这样的名号?有这样的名号又如何称得上是“铸宝高手”?
“呵,我成名之后极少为他人铸宝,所以一些求铸不得的人就以为我是个徒有虚名的骗子。如此也好,省得有人再来麻烦我,我乐得逍遥自在。”金何真对那个不好听的名号完全不在乎,“小兄弟,如果你要问关于青天发明镯的事,我可以告诉你。早年间我的确曾经有幸亲眼目睹过一次真品的青天发明镯,但只是远观而已。它的主人正是一位高深莫测的妖族。”
原来失传了已久的“东灵鸟”在妖族手中!但究竟是失传许久之后落入妖族手中,还是因为落入妖族手中而“失传”,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萧天河想问的并不是这件事。金何真是费徒空的师父,金何真是个铸宝高手,费徒空曾经运送过一套乾坤八王鼎给花珺门人,将这几件事串联在一起,很容易就能得到一个结论。萧天河正是想证实这个结论。
果然,当金何真得知花清雨正是花珺一脉的传人时,十分惊讶。因为当初那套乾坤八王鼎的铸造者就是他!只可惜,他对花珺一脉的消息知道得并不比费徒空多多少。
失望之余,也算有一个好消息——也多亏了金何真不愿意为他人铸宝,所以时至如今,那套乾坤八王鼎的材料以及配比,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至于当初金何真为何破例为花珺一脉铸鼎,他向众人讲述了一段往事。
那是在一座冬日大雪的酒楼之中,一名白衣女子正倚着栏杆望着大雪出神,因为客满的酒楼无桌可坐。恰好,旁边一桌独饮的酒客拉另一桌的酒客同坐,于是腾出了一个空桌,女子就坐下了。
女子似有心事,一直望着窗外沉默不语。但旁桌那两位临时凑在一起的酒客却非常聒噪,天南地北地胡谈乱侃。女子皱着眉头,忍受着两名贪杯之人的嘈杂言语,直到其中一人突然提到的“炼毒”一词跃入了女子的耳朵,她才开始留意起两人交谈的内容。原来,那人是一名炼毒者。
炼毒与炼药并称炼丹一道的两技,事有凑巧,另外一名酒客正好是个炼药者。世俗来看,毒害人,药救人,乃是两种针锋相对之物,那两名酒客遂争论起来。这番争论对女子来说倒是有趣,她仔细倾听着,时不时莞尔一笑。
也许是酒多气壮,两名酒客在对彼此的言论皆有不服的情况下,竟提出较量一番——炼毒者下毒入酒,两人同饮,炼药者来解之。若解得,炼药者赢;解不得,炼毒者赢。
一听有人要使毒,其他客人纷纷结账离去了,谁也不愿意留在这两个疯狂的家伙身旁,酒楼中唯剩下两名酒客和白衣女子三人而已。
以酒楼厨房中的食材为原料,制毒、下毒、饮酒、制药、解毒。此五步骤为一个回合。炼毒者着实厉害,竟以常见的食材配出了十余种毒;而炼药者也丝毫不弱,同样以食材配出了相应的解药。在此期间,白衣女子自始至终一直在默默地品茶。
终于,十二回合之后,炼毒者技穷,看来是炼药者胜了。酒,也喝完了。
可炼毒者不服输,他又拿出了一种秘制奇毒,号称此毒天下无药可解,唯有用他自己炼制的另外一种毒以毒攻毒方可化之。炼药者对此亦不信服,提出以身试毒。
当炼药者即将服下毒丸时,毒丸却被一只纤纤玉手给抢了过去。两人抬眼一看,正是那名白衣女子。白衣女子仔细看了看、嗅了嗅毒丸之后,抛还给炼毒者,对炼药者说了一句:“他在骗你,此毒丸无毒可化。”
炼药者迟疑了。未等炼毒者发怒,女子又笑道:“但却有药可解。”
“不可能!此毒乃我秘密研制,尚未使用过,怎会有药可解?”炼毒者对自己的炼毒水平十分自信。
“你只是看了看样子,闻了闻气味,就能判断出无毒可化、有药可解?我浸淫炼药之道多年,自忖水平不低,尚且做不到。姑娘此话未免太危言耸听了。”炼药者对自己的炼药水平同样胸有成竹。
女子并不多言,向炼毒者伸出了手。
“哼,想死我就成全你!”被激怒的炼毒者将毒丸一分为二,塞给了她一半。
女子一口吞下半颗毒丸。随即又从背上的包袱中拿出了几种丹丸,分别以旁桌的酒、茶就着服下。“咔嚓”一声,酒杯和茶杯被她的双手分别攥了个粉碎,她从容地离开了酒楼。
炼毒者目瞪口呆。
炼药者不服,拿过另外一半毒丸服下,却险些丧命。危急之时,楼下再度传来了女子的声音,这也成了炼药者的救命稻草:“我方才辨闻过了阁下身上的药味,你自有丹药可化此毒。两位皆是炼丹之道的高手,但毒与药并非是赌气玩笑之物,望两位切记。”
……
听完这个故事之后,花清雨激动地说:“那女子应是我花珺一脉的前辈!”
“没错。但那两位酒客的来头更大。炼毒者,乃是昌阳大君余子齐;炼药者,则是华林大君尚兴杰。自此,他二人深知白衣女子的毒、药技艺远超自己,如不为自己所用,将来必成阻碍。所以要么拉拢,要么消灭,两者当选其一。后来他们又得知,那女子乃是花珺一脉的门人,于是,拉拢或消灭的范围也随之扩大到了花珺全脉。”金何真道。
“难怪那个阮红玉要抓我呢,可不是嘛,阮红玉正是昌阳大君余子齐的手下。”花清雨终于知道了花珺一脉被人追捕的原因,“不过前辈,这与你为何为本门铸鼎有什么关系?”
“花珺门人毒、药双绝,但功力却是平常。后来,那位白衣女子在逃脱追捕时与同伴失散,还落下山谷,负了重伤。幸而巧遇山谷中隐居之人上山采药,被其所救带回家中养伤。两人日久生情,遂结为伉俪。而那位隐居之人,就是我的义兄——费梓宁。”金何真忽而笑道,“你们说说,嫂嫂拜托我铸鼎,我岂有推辞之理呀?”
费徒空瞪大了双眼,震惊无比:“如此说来,那位花珺门人就是我的娘亲咯?我娘亲还活着?”
金何真点点头:“义兄他为了你的安危着想,只好谎称你娘去世了。”
费徒空激动得双手直颤。
“花珺一脉的门人是一批在夹缝之中求生存的坚强女子,我心中由衷地钦佩。即便没有叔嫂这层关系,我也会答应铸鼎之事。说起那套八王鼎,确实有趣。我还是头一次以铸宝的形式来铸造丹炉……”金何真说着,拿出了一份叠起的纸,纸张已泛黄,看来有些年头了。
花清雨连忙问道:“金前辈,您是说,那套八王鼎是法宝?”
“没错。想来也很正常,花珺门人行踪飘忽不定,若没有储物法宝之类的宝贝,带着八座大丹炉行动太不方便了。我也真佩服她们,竟然能想出将丹炉铸成法宝的点子,令我大呼精妙。法宝的五大类功效之中有一类是特殊功能,那套八王鼎法宝就属于此类,是可以炼丹的法宝。”金何真赞叹着,将纸递给了费徒空。
“老头子……”费徒空不知何意。
“那套八王鼎的材料和配比尽在纸上。以你如今的能力,铸出八鼎已非难事。有那赝品青天发明镯储物,八王鼎也不必苛求成宝了。铸宝之道,全在于自己摸索。师父能教的极为有限,将来成就乃依个人天赋而定。你是该离开我去外面闯荡闯荡了。”金何真一语尽显沧桑。
费徒空无言以对。
“想我穷尽半生,铸宝之技也达不到五大灵鸟的程度,‘铸宝高手’之名确实当之有愧。空儿,你好自为之吧。”金何真的话似有告别之意。
“老头子你怎么了?”费徒空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金何真从起初相遇时的暴怒,到后来的平息,又到现在的惆怅,心境转变得未免太快了些,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五天后我将迎来中劫。六合级到七星级,这道坎没有那么好过。”金何真摇头叹息着,迈步往树林深处走去。
首、次、中、末四劫之中,中劫堪称禹馀界修真之道的第二大劫。金何真对自己的本事清楚得很。
“老头子!”费徒空心中陡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忍。
金何真站住了脚步,平静地问:“怎么,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叫我一声‘师父’吗?”
“师父!”费徒空也清楚,金何真渡过中劫的可能性不大,只是以往都觉得中劫很遥远,真当它来临时,才不禁觉得惋惜,叫这一声“师父”,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费徒空含泪跪下,冲着大笑而去的背影磕了三个响头。
“常叹我妖族修真之道艰辛漫长,反观人类,亦有四劫之坎坷,并不比我等轻松多少啊!”沈石沉对竺远来道。
竺远来笑了笑,淡然地慨叹:“修真又何尝有过‘轻松’一说?回首年年岁岁,顿觉恍恍惚惚,时而兢兢业业,时而浑浑噩噩,不求突飞猛进,但求无愧于心耳。老哥,我们走吧。”
两位妖族消失了。萧天河扶起了费徒空。
“萧兄,两位姑娘,有了师父的这笔清单,用不了多久我就能铸出乾坤八王鼎。在那之前,得委屈你们带我同行了。”费徒空躬身道。
“哪能那么便宜你?等把我们带到何童界再说!”赵湘琳丢下这句话后走出了树林。
费徒空愣了愣,大声道:“乐意效劳!”然后紧跟了出去。
萧天河与花清雨相视一笑。
从此,队伍中又多了一名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