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课时间还没到,所有学生都在教室里等着孔老夫子。
大家都很兴奋。因为大家都知道,孔老夫子平时很少亲自上课的,几乎都由他的七十二门徒授课,遇到有啥难解的问题要是连七十二门徒都解答不了的时候,孔老夫子才亲自出马。
“孔教授今天怎么肯过来给我上门了呢?”可不,已有学生在好奇地议论了起来。
“听说有人跑到曹校长那里投诉了,说孔教授既然名气这么大,就应该多一点给学生上课,否则这里就不该叫孔夫子学院!”有位同学悄声说道。
“谁胆子这么大,敢跑去曹校长那里投诉?”好几位同学无比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是谁,我只是听说罢了。”刚才发话的同学说道。
听到这里,唐伯虎扭过头去看同桌的常溪。“敢去找曹校长的,也就只有她了。”他心想道。
“看我干嘛?孔教授来了!”常溪含笑瞪了唐伯虎一眼。
话音落刚,孔老夫子已迈着方步走进了教室。他身形硕大,只是个子不算太高,脸上胡须飘飘,脚上穿着一双老旧的布鞋。他年纪大概七十了吧,两眼显然很老花了,但整个人精神还是蛮矍铄的。
进来的时候,没见他没抱有书,也没见拿有笔墨,只见他背负着双手,双手摇晃着一把近三尺长的大木尺。
这是他的“戒尺”,专打上课不听话的学生。
全班的学生顿时肃静下来。
孔老夫子背着手迈着方步走上讲台,环视一圈整个教室,然后扬了扬手中的戒尺,声音略带苍老地向大家说道:“今天我不准备给大家讲太多废话,只想给大家讲一条治国的方略——或者简单一点来说,这也是一条经世的道理。”
大家在静静地听,大气都不敢喘。
“从这里走出去的人,都是未来治世之栋梁,所以你们得听好了。”孔老夫子说道。
大家继续在静静地听。
“其实我要讲的就只有两句话:一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二是‘不患贫而患不安’。”
听到这里,教室里有人低声私语:“这是啥意思?”
这时孔老夫子拿戒尺轻敲了一下讲桌,说道:“在说这个道理之前,我给大家讲两个小故事吧。”
一听说有故事听,整个教室立马安静了,同学们一个个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孔老夫子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起了他的故事——
“先说第一个故事。以前有个村子,大家都种庄稼,大家都辛苦劳动,大家都很穷,家里多点东西都没有。可是,大家的日子过得很舒心,左邻右舍也很和睦,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发生。可是,后来有一户人家上山捡了一大罐银子,他就不种庄稼了,动不动就用银子买大家的粮食,买大家的鸡鸭,后来还到外面买回了好几个貌美的女子做妻妾。因为这种变化,村子很多人就开始眼红这户人家了,心里就不平衡了。于是,家家户户都上山找银罐子去,为此还摔死了好几条人命。但再没人能捡到银罐子。有人心里不甘,就跑到那户人家偷东西。摔死人的人家更是把怨气撒到那户人家身上,动不动找那户人家吵架,好几回还有人将石头、老鼠等扔进那户人家院子里,甚至还有人想放火烧了那户人家。从此,整个村子没了安宁,人心慢慢地全乱了。”
故事讲到这里,大家听得入了迷。
孔老夫子看了看大家,继续讲他的故事——
“接着我讲第二个故事。其实这故事也发生在刚才那个村子。话说村里人跟那户人家发生太多的怨恨后,终于有一天,真有人一把火把那户有钱的人家烧了,把人家一家7口全烧死了。这之后,整个村子没有了富人,又回归了一样的贫穷,大家心里终于舒服了许多,于是平静了一段时间。可是,人心还是野了,只平静一段时间后,村里的人开始嘀咕:“是谁烧了那户人家呢?这也太狠了吧?跟这样的人一起过日子,可不是太危险了?”大家这么想着,便你防着我,我防着你,难得安宁了。有一回,有人想去邻居家串门,可是天太黑,人家以为他是过去做坏事的,一箭朝他射过去,把他射残废了。又有一回,一户人家的小男孩夜里肚子饿了,可家里大人走亲戚去了没在家,这小男孩就跑到别人家里想讨两根红薯吃,可人家以为他是贼,直接放出狗去一阵恶咬,把小男孩咬死了。之后,这村子你防我我防你,你怨我我怨你,再没太平过。后来,大家心都凉了,一户户都搬走了。结果到头来,整个村子都搬空了,荒凉一片,处处是荒草。”
故事讲到这里,孔老夫子戛然而止,看着大家。
大家怔怔地坐着,怔怔地看着孔老夫子,一时间不明白孔老夫子的意思。
孔老夫子扫视了大家一眼,说道:“第一个故事,说的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第二个故事说的,则是‘不患贫而患不安’的道理。你们可听懂了吧?”
有学生在连连点头,作恍然大悟状。有学生则在摇头,一副茫茫然的模样。
孔老夫子看了看那些茫茫然的学生,说道:“大家得的东西少些,一般还没事;但你得的多,我得的少,就有事了。所以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平淡一些,甚至贫穷一些,一般也没事;但是若是连过日子都没了安定,时时担心着自身的安危,同样也会有事。所以说,‘不患贫而患不安’。小到我们立身处世,大到日后你们去治理国家,这两点都至关重要,希望你们时刻记在心上。”
说到这,孔老夫子叫大家踊跃发表一下对两个问题的见解。
有学生站了起来,说道:“关于‘不患寡而患不均’,我觉得有一个很好的办法应对,那就是财不外露。比如那户捡了银罐的人家,如果没那么张杨,事情也许不会变得那么糟。”
“或者他分一些银子给大家,让大家没那么‘不均’,也会好些。”又有学生站起来说道。
孔老子微微含笑地点头。这时,他发现褒姒正在悄悄地弄她脸上的胭脂,便拿戒尺一指,毫不客气地说道:“这位女同学,你也发表一下见解?”
褒姒站了起来,居然没有胆怯的模样。只见她稍作思考后,含着笑说道:“我想说说关于‘不患贫而患不安’这问题吧。有不安因素不见得就要怕它,如果能像我们学院一样,也设立魏大人那样的保卫队伍,大家就不敢随便生乱了。”
听了这话,不少同学连连点点。常溪也用手捅了捅同桌的唐伯虎,悄声说道:“你看,这位叫褒姒的女生不简单吧。”
“嗯,看来是呢。”唐伯虎点头道。
正这时,还没等孔老夫子叫褒姒坐下,登徒子突然猛地站了起来,大着嗓门说道:“关于‘不患贫而患不安’我就不说了,我还是想补充一下针对‘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应对办法——就是建立人的层级制度,高一级的人,就享受多一些财富;低一级的人,就享受少一些财富;这样层级分明了,就算大家无法真正均分财富,但各层级的人都能各得其所的话,大家也就听话了,安分了。”
登徒子刚说完,大家又是连连点头,甚至还有人鼓起掌来。
常溪则皱着眉侧目看着登徒子,好像刚认识对方一样。
这时孔老夫子示意登徒子和褒姒坐下,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都不错,比那村子的人有见地多啦。实话跟你们说吧,那村子正是我出生的地方呢。穷啊,那时我们可真是穷。但大家都一个样,也就没什么。后来发生那些事,我们只好搬离了那个村子,四处漂泊去了。现在想来,大家都没什么错,只是人性使然。既然如此,如何能熟知人性,如何能克服人性中的弱点,这就得看你们每个人的造化啦。”
大家听到这里,纷纷点头。
这时,有位同学站了起来,问:“孔教授,您说说您的故事给我们听吗?我们都想听呢!”
但孔老夫子只是笑了笑,叹道:“你们将来的故事,个个都会比我的故事精彩许多,就不必听我的故事了。”说到这,他突然将目光移到常溪身上,含笑问道:“您就是常溪吧?今天怎么不发表一下见解呢?”
常溪见老教授点了自己的名,忙站起身来,微微含笑地回答道:“我更喜欢做一个听者。一是恩师您博学厚德,我想静静地聆听您的教诲;二是其他同学一个个才思敏捷,见解独到,也很值得我洗耳恭听。既如此,我静静地听着就是了。”
孔老夫子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好像在思索着什么。等常溪说完后,他竟没说一句话,摆了摆手,让常溪坐下了。
然后他继续讲课。
终于要下课了。
大家站起身行过礼后,孔老教授走下讲台,向门口走去。但刚要走出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回转身来,向还坐在座位上的常溪招了招手,说道:“一会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吧,有些事跟你说说。”
说着,他双手依然背到身后,手上抓着他那把大戒尺,然后迈着方步走出教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