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饶万户,人这起名水平比咱们可强多了。”王轶闻言晒然一笑,奚落道,随即把头转向马科,那人立马与身边人耳语几句,紧接走上前来:
“东家,应是占据安东卫东面海域平山、达山、车牛山三岛的饶景峰,据说其人乃落魄文人出身,有封万户侯的宏愿,故而外出做买卖常以饶万户自居,活动区域一般在安东卫到石臼岛寨之间,具体兵力构成未知。此人生性多疑、狡诈多端,部属残忍无道、杀戮成性,被他们俘获的船只,极少有人能活命,安东卫与灵山卫多次进剿都被其成功脱逃,有几次甚至还大败过围剿官兵。”
附近海域大股海盗信息王轶曾着马科进行过调查,虽然多数情报属于口口相传的大路货色,真实率占几成不得而知,但也避免了众人遇敌时变睁眼瞎。
“他们在虚张声势。”王轶听完介绍,指指尚在喋喋不休的海盗们:“应是忌惮我方船队船只体型较大,装载人员可能较多,不愿强攻以免折损实力,期冀靠吓唬逼退咱们,然后一路尾随趁势掩杀。”
“不过说甚大败围剿官兵之类事情听听便也得了,逮个落单的一顿猛揍然后宣称大败官军,声名鹊起之下又能招一波亡命徒,全特么套路,甚至有可能,他们纯粹是某些人的白手套。”
日照县城左近没有水寨,平日围剿海贼、防备倭寇都靠着卫所战船,而卫所兵虽然过着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生活,可也是朝廷经制军,再腐败,它的底子犹在,海战又不比陆战,计策使用率较低,凭借着就是船多人多,数量差距太大时,即便有一支非常精悍的力量打底,也还是趁早跑路的好。
而饶万户起名字够狂妄,可他不仅不是傻子,人还非常的精明,所以王轶猜测,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马科本不明白套路与白手套的内涵,直到某天王轶给其解释过一番才知晓,此时顺了他的话茬,埋首抱拳道:“东家慧眼如炬,些许跳梁小丑用些下九流的手段,根本入不得您的法眼。”
“我也是猜的,当不得真。”王轶少有的谦虚了下,然后郁闷的看着靠近到一定距离后却只喊话死活不再靠前的四艘沙船。
双方相距不到二百米,换用独子的佛郎机射程上不成问题,可精度感人,杀伤也感人,而群子射程又达不到,思虑片刻,他大概猜出,对方应是发现了己方的不妥之处,诈一下看能否套出虚实。
饶万户的人还在叽叽喳喳,王轶一方士卒也不愿再憋憋屈屈的装弱受,甚多人扯起了大嗓门,污言秽语把对方十八辈祖宗挨个问候了一个遍,直把正统海盗们气得哇哇大叫。
眼瞅手下儿郎已是群情激奋,嗷嗷叫着要让那些不知死活的商队护卫血溅五步,船上绰号孟大炮的二龙头孟大勇连声催促着饶万户:
“大哥,军心可用,不若就此冲过去,打散他们阵型,然后俺们照着一条船穷追猛打,俺还就不信了,剩下那些船上都是些不怕死的浑货,敢跟俺真刀真枪的拼命,就算他们敢,能见过多少血,怕不是立马跪地投降。”
“滚一边去,他们宁肯跳海喂鲨鱼也不会降了你,你也不打听下咱那臭名声,且照着你这打法,哥哥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饶万户满脸不耐,一顿斥责让其哑了火,只撇嘴动作却暴露了孟大勇的不服气。
其实他也想打,看对方船只吃水,上面装载货物肯定不少,劫一艘,都够众弟兄吃喝玩乐几个月的。
可他不敢,不光心里发毛觉得事有不对,哪有商船碰上海盗不跑反而对向靠拢的,内里肯定有猫腻。且即便没猫腻,船型高大的福船也不是好相与的。
眼珠子一转,他便有了决定,手一挥,旁边有人颠颠过来:“龙头,您吩咐!”
“告诉乌十二,自打他带船入伙,还未见寸功,本龙头今日特许他执旗做前锋,攻入船队,钱财任其取四成,俺们在后面跟进,不得有误。”
“大哥别介,这差事俺来办,肥水不流外人田,俺不多要,三成半就可以,也不枉咱们跑到东面来打家劫舍,俺…”孟大勇依旧在舔着脸等回音。
“滚蛋!”饶万户终于被他的絮絮叨叨引爆怒火,一脚将其踹了个大马趴,不等他起身,那边厢乌十二的沙船已经开始了调整航向。
“摆长蛇阵,相互间距离别太近,让大伙做好准备,事有不对立马扯呼。”
饶景峰的话吩咐完,已经等到望眼欲穿的众海盗立马爆发出极大行动力,肥羊意味着钱财,而有了钱财,女人还少么?
被下三路勾得浴火直冒的海盗直接脱了上衣,光着膀子露出内里粗壮胳膊,一只手牵着帆索,另一只手擒着倭刀。
“冲!”
“抢钱抢粮枪娘们!”
“轰”似是为了助兴,有人端着三眼火铳朝远处船队打去,这距离,不用指望命中,而他本人也给小头目一把拉过:“你个龟孙,都说多少次咧,不能提前放火铳,这距离,你准备打鸟?”
“嘿嘿,俺以为它跟火炮一样捏。”这位五大三粗的汉子傻傻的笑了下,又尴尬的摸摸脑袋,然后,朝向商队方向的目光逐渐变得惶恐不安。
“艹!”小头目回转头来,却也直接被惊得目瞪口呆:对面几艘船只突然卸掉了伪装,露出黑洞洞炮口,然后那些炮手们稍微瞄了下——
“轰”这下声音比三眼铳大的多,而随着一声炮响,接下来一顿沉闷的巨响差点让船上水手失了神。
一字长蛇阵还没正式排成,头前那艘沙船便遭到对方十几门佛郎机的轰击,盖因其冲的又太猛,这波攒射准头竟然还说的过去。
“中埋伏了,赶紧跑,有官军,这是他们的制式战船。”饶景峰一声令下,部属连与之对抗的念头都生不起来,只可惜了排头的沙船,这会儿已经被连续命中,看样似乎要完蛋。
“放!”亦在同时,王轶一声怒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