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做了伤口处理之后,林凛独自去收监营帐见了左丘陵,俞拂缇守在账外,依稀能从到两人争辩。
当然,大多都是林凛在怒吼、不解。
里头渐渐沉默,俞拂缇见差不多了,自发进去将他扶了出来。
“还好吗?”
“不太好。”
“回去休息还是哪里?”
林凛长出了口气,“可以麻烦你……算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行动只能麻烦别人,还要去哪里呢,哪里都不配去。
“想去哪里就说,不用觉得麻烦,刚好我也觉得无聊。”
俞拂缇面色真诚,林凛凝视着她,确定她是认真的,才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你了,我想去校场。”
他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雾气一般,明显能感觉到整个人情绪都很低,一不小心就会下雨。
俞拂缇想了想,问道:“你很难过,为什么。”
她不是在疑问,而是在陈述,是在试探眼前的人,肯不肯说。
林凛想了想,苍白一笑。
“我爹以前对我要求很严,我这个人,对我要求越严格我就越叛逆。”
“我爹说不过我,气的不行的时候,就揍我。”
“我都觉得没什么,谁小时候不挨揍。”
“但是在我爹揍我的时候,有个人出来护着我,带我抓鱼、打野味,真正把我当成一个孩子,会想办法让我开心。”
林凛自嘲一笑,“其实就算是皮孩子,也是有一些时候,会想要一些肉麻的关怀的,我就是那样的人。又叛逆,又想要人爱。”
“我知道他背叛了黎国,也知道他差点害了我爹的命,我恨他。也恨自己,恨自己竟然还对他有一丝心软。”
情之一字,不论是何种情。亲情、爱情、有情,没有一样不是磋磨人的刀子。
他知道自己错的离谱,可是过去他对他的种种好,依旧能搅动他的心弦。
“这并不矛盾。”
俞拂缇轻描淡写,林凛却惊的睁大了眼睛。
如果是其他人,知道他这想法,骂他没脑子都是轻的,说不定要把他打为左丘陵的同党、卖国贼。
但是面前的这个人,竟然说这不矛盾?
林凛问:“怎么说?”
“他对你的好是真的,他背叛了黎国也是真的。人若是没有感情,会比魔鬼还要可怕。你记得他对你的好,说明你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懂得感恩。”
“你恨他,是因为他是叛徒,辜负了你的信任,伤害了你的亲人。这些都是同时存在的,并不矛盾。”
所以泥?林凛不解,不明白她想要表达什么。
俞拂缇看着远方的天空,“所以,你要是不想杀他,我可以请兰絮帮忙,给他喂毒,让他不能再祸害黎国。既惩罚了他,又没要了他的命,你就不用为难了。”
“什么?”
林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镇北军容不得背叛,背叛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铁律如山,今日不杀他,明日就会有更多人枉顾军法,效仿他的做法。
犯错的代价这么小,谁不蠢蠢欲动。
“不必了,是他该死。”
林凛很快下定了决心。
最终,他们还是没有去校场。
——
这日,俞拂缇还在睡梦之后,突然听到号角长鸣。
敌军攻来了!
她心头大惊,左丘陵叛变,林大将军旧伤未愈,少帅林凛双腿患疾,这时候迎战莫过于雪上加霜。
镇北军的赢面,小之又小。
俞拂缇立刻爬起来,手脚利索的穿好衣服,刚走出去就遇到同样被惊醒的兰絮。
两人对视一眼,结伴前往主帅营帐。
“林将军可定会亲自迎战,到时候我去保护他,你留在军营。”
俞拂缇一大步往前迈,一边说。
兰絮不赞同,“你上战场,我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
战场上刀剑不长眼,她本就是来这里帮助俞拂缇的,没道理俞拂缇身涉陷阱,她独善其身。
“你留在这里,我才会觉得安心啊。我们都去了,我总觉得不安。”
俞拂缇突然停下来,一双眼眸平静而认真地看着兰絮。
兰絮愣了一瞬,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俞拂缇已经走出去老远。
“三秒了,没说话就是同意了。”
俞拂缇的声音顺着风传了过来,兰絮目瞪口呆,还能这样的?
但是到了主帐,她们才发现,原计划根本行不通。
敌军不止一路!
北方、西北方、东北方,各有北国将军亲自领兵而来,来势汹汹。
“林将军,北国兵力一直如此强盛?”
俞拂缇皱着眉,兵分三路的确是可以找到其中一处作为突破口,一处不破一处破。
但是这样做,对兵力的分散也是不可忽视的。
林归南也觉得不对劲,北国哪来的这么多兵力。
“北国不可能有这么多军队。”
林归南十分肯定,他驻扎在边境三十多年,难道这么多年得到情报都是假的?
这绝对不可能!
“所以,极有可能他们其实有明确的目标,把哪一个方向作为重点进攻目标,使用障眼法欺骗了前去侦查的侦察营将士,让我们猜不到,哪个方向才是他们的主力部队,重点进攻的方向。”
俞拂缇语出惊人,主帐内针落可闻。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次最起码,会有一个方向失陷。
有人不愿意相信,出声反驳。
“这些消息都是前去侦查的士兵们,冒着生命危险送回来的,你凭什么觉得他们说的是假的。”
“俺们在战场沙地的时候,你这小子还在娘怀里喝奶呢,打仗的事你少插手,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年轻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里不是读书场,不是你可以大放厥词的地方,识相的闭紧嘴巴。再敢胡言乱语,扰乱军心,别怪我不客气。”
俞拂缇一一看过去,这些人,都是左丘陵曾经的部下。
她没有理会他们,这些人对她心有怨气。左丘陵叛军是事实,但是他们对左丘陵的感情也是真的,他们找不到宣泄口,便把怨气加在了她身上。
认为要不是因为她的到来,左丘陵根本不会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