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赵太守独留我赵家,虽因变法钱财土地不可尽归家族所有,但若自身留下一些以供家中日常花销,想来赵太守也不会责怪,这全数不剩送出,是否武断了些。”
赵奕说的也没错,但赵安听后却是脸色一板,刚想喝斥又收了回去,紧接着叹息一声又开始解释起来。
“太守变法你可听闻谁家得以留存少许钱粮,没有,全是变法后再分配,我赵家虽得以留存直到今日,乃是太守念旧情。”
“既有情分在,那绝然不可使这关系就这么断掉,若家中不留一钱一粮全数送出,那是明事理,想太守治下尽皆如此,我等却独留,让天下人如何看我赵家,如何看太守,吾儿,不可让太守难做,留下不公之名啊。”
“再者而言,太守变法后若不独留我赵家,这家中钱财也是不留一分的被收走,既然怎么都留不下,那何不主动一点送出,还能加深彼此情分,此二者择一,孰轻孰重吾儿难道心中不知?”
反正都留不住,那主动一点还能加深彼此的关系,等于拿全部身家去做人情。
赵安看得很清楚,这也是最聪明的决定,拿本来就留不住的东西去换人情,失去一样总得得到一样吧。
要是截留一部分日子肯定会好过一些,但这只是小利,普通人的思维跟习惯,可赵安又岂会是普通人能比。
他就是要拿出全力配合的态度,让别人挑不出毛病,也说不出赵泰不公正的话来。
就算这样做了恐怕也落不到什么好处,那些被没收家产的阶级依然会仇视赵家,或许还会有趋炎附势,阿谀奉承的说词传出。
但一些破落户的话又何必在意,别说有跟赵泰的关系在,就算没有难道他们还有能力再做些什么?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赵泰念旧情,那这情分绝对不能淡下去或是断了,不止不能淡,还得继续加深。
绑死在赵泰身上不知道好坏怎么样,但却是最优选,除了这么做难道还有更好的选择?没有,一条都没有。
赵奕听了父亲的话后若有所思,他也明白自己之前说要留一部分的话有些小家子气,里外都不讨好,活生生的因小失大。
“大人睿智,孩儿受教了。”
到了这个时候赵安还在为家族利益做考虑,哪怕钱财尽失也要将利益最大化,说有心机那是肯定的,但如果自己都不为自己考虑,那这人就是圣人而非俗人。
再怎么样,人有私心都是合情合理,做出利于自身的选择那是人之常情,何况是关于家族未来这种事,其中取舍必须要做对,做全。
“既然没有异议,那便按为父的话去做,可不能让太守等得太久了。”
赵云全程没有说话,也没有说赞同或是反对,身处他这个位置说什么好像都不行。
现在父亲做出了这种决定,赵云内心还是松了一口气的,无论里面充斥了什么样的算计,但这结果似乎已经是最好。
不影响赵泰的变法,也不影响双方的关系,总体来说应该是皆大欢喜了吧。
正如赵安说的,变法没有人能幸免,那是大势所趋,哪怕赵家庄也不会例外。
但究其根底利益受损的还是在他,在整个家族。
赵泰尽管网开一面,把赵家庄留到了最后,没有用简单粗暴的办法来处理,但这是恩吗?
在赵家庄的角度不是,在赵泰的角度他也不觉得是。
可如今情况却变成了不是恩也必须说是恩,利益受损,地位不存也必须要积极配合。
赵云不知道父亲下这个决定之前有多煎熬,下这个决定时又用了多大的决心。
身为一家之主,他背负的担子绝对不是这三言两语能解释。
是配合还是曲意逢迎,或是两者皆有,赵云都不清楚,但他却知道父亲这么做是为了家庭考虑,也是为了长远做考虑。
明明是最大的受害者,却还要在赵泰释放善意的时候做出一副大赚的姿态。
赵云猜想这或许是做给他看的,也是从受损的利益中找出于己有利的道路。
那其中耗费的心神,利益取舍必然是仔细推敲后得出,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思及此处赵云默然,只希望在付出这么多之后赵泰能给出一个好的答案吧,不然那岂不是毫无意义。
“兄长越来越有君主之气度手段了,也越来越像为大势而弃小私的有道明君,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也不知兄长最后是否会变成那个样子。”
是人都有私情,但如果君主为私情左右而不顾整体大局,那就不是一个好的君主,一个好的领导人,二者兼得绝无可能。
换个思路去想,就他跟赵云的关系,要想使赵家庄成为变法之外的幸存者,也就是赵泰一句话的事。
但这句话如果说了,带来的负面影响将无穷无尽,也正是出于这一点考虑,赵安才会毫无保留的梭哈,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赵泰难做,这正是他最聪明的地方。
你看我处处为你着想,要变法也完全配合,要是你到时候亏待了我,恐怕不太合适吧。
他是做给赵泰看,也是做给天下人看,至于最后是不是大赚,又或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取决于赵泰能走多远,他赵家能跟着赵泰走多远。
只要赵泰最终能登顶,那现在损失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到那时候若他还在,自是风光无限。
若他亡故,那还有子女,再远一些还有儿孙,以赵泰念旧情这一点而言,那怎么说都会受到一定程度上的优待,如此就一切都值得。
要不是看中了赵泰之品性,最差的结果也就是殊死一搏,他赵安如果连这点风骨都没有,也不会有这等气魄。
当赵家庄正在收拾所有财富钱粮之时,赵泰也在之后收到了亲卫给他带回的消息。
“子龙还以兄长相称,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赵泰面露笑容,感觉比多了一个郡的地盘都要高兴,看来他独留赵家到现在,其中的善意跟深层次含义都被领会到了。
但他却不知道,真正看透其意图的并非是赵云,而是他父亲赵安,只不过真正领会到其中深意的是谁已经不重要了,结果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就行。
如此直到夜幕降临时,赵家庄一行人才到达真定,赵安虽说让赵泰等些时日,但这事宜早不宜迟,赵泰愿意等赵安可不愿意再等。
城门之外,那用车拉人背的钱粮物资排出好一段距离,早在此等候的赵泰沉默少许后迎了上去,他是真的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
“小民赵安(赵云)(赵奕),见过太守。”
变法之后皆为民,跟之前的那种民早已大不同,其中差距不以道理计。
“伯父无需多礼,子龙,奕赫兄快快请起。”
赵泰一声伯父,还亲自伸手将赵安扶起身,让做出这等豪赌之事的赵安终于放下心来,这一声伯父也让他颇为受用,但面上肯定是不敢直接应下的。
“不敢应太守之称,小民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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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赵安一脸严肃,好像真的不敢应的模样,要不是赵泰能看到涨了十点的好感度,他还真信了。
都说人老成精,就这份让人看不出真假的演技就不是寻常人能比。
“伯父不可如此,我以子龙为异脉之亲弟,叫一声伯父自是应该,何来的敢与不敢之言。”
“不知伯父可否告知小侄,这满目钱粮是何意?”
赵泰肯定是知道的,但他却要装做不知道,有时候觉得麻烦,但这就是为人处事,不是你不想就可以不去做的,或许有的时候可以,但有的时候就是不行。
“太守变法天下皆知,虽赵家得太守之情拖至今日,然此为太守仁政,我等怎可独存,因而此番才携所有家资前来送与太守以做军资,万望太守莫要推辞,此外还有地契若干,尽皆送与府衙,以全我等对变法支持的拳拳之心。”
话里的意思就是我啥都没留下,全部送来了,当然不是因为交情,而是因为支持变法才送来。
但话是这么说,支持变法还不是支持赵泰,支持赵泰不就变相的加强了关系,这叫迂回,至少说出去别人也挑不出毛病。
沉默一下后赵泰笑了笑,他又怎么会不懂里面的弯弯绕,这赵伯父可当真是一个妙人。
“幸得伯父理解,自施政以来伯父还是第一个支持小侄的家族,既如此小侄就却之不恭了,伯父携拳拳之心而来,在此小侄代常山百姓,天下百姓谢过伯父之恩。
伯父心怀天下,仁善之举小侄却不能没有表示,不如这样,小侄在城中就先暂时分配一间院落给伯父一家,变法过程走完后再征辟子龙为新军训练统领,以此报答伯父仁德。”
这就算是利益交换了,不过找的理由充分正当而已,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
赵安这么做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而赵泰不止将本就属意的赵云收到麾下,还没有影响到变法,算是两全其美。
他们皆大欢喜,但放出去的信号却不是那么简单。
至少赵家庄这第一个投效的家族,给了天下人一个表率。
让他们知道除了反抗,归顺这条路也是走得通的。
要是有这个想法的话,赵家庄就可以作为参考的对象。
不过赵泰可不会让这种事成为常态,否则所谓的变法岂不就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