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春日是出行的好日子。
这边马儿踱着小碎步,将熊大驮回了披云岭。
另一边,飞天将军正领了数百人往太平寨进发。
太平寨中。
一个瞎了一只眼,断了一条腿的人,在知道飞天将军要来后,杵着树杈出了城门。
这人正是苏云卿,当初那一枪打瞎了他一只眼,后来在火炮下又断了一条腿,得亏一个兵卒拼死相救,这才让他活了下来。
回到太平寨后,苏云卿知道,要靠他自己来掌控这支队伍已不现实,于是派人去联系了飞天将军。
他打算用繁华的太平寨,以及一支数万人的军队,来换取自己今后的好日子。
夕阳西下,飞天将军终于出现在苏云卿的视野里。
飞天将军走近后勒住马,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苏云卿,瞧他断腿下的地面上,早滴出一小滩鲜血,应该是等他许久了。
他不由嗤笑道:“你就是苏云卿?苏强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血性的儿子。”
“在下苏云卿。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
苏云卿仿佛没听见后半句话,凑上一张笑脸,伸手就要去牵马。
飞天将军一马鞭抽在苏云卿脸上,笑道:“你也配给我牵马?我的城,我还能迷路了怎么地。”
“是是是,将军说的是,今后就全仰仗将军了。”
苏云卿也不恼。
他娘的,一支军队、一座城都送出去了,老子还差你这点羞辱?
回头再从许青梧身上找回来便是了。
话说许青梧回到了太平寨,命人将熊大捆了个结实,这才去找徐士俊继续商量接下来的事。
修路,无疑是重中之重。
人口的问题也迫在眉睫,目前寨中什么都缺,唯独粮食不缺,来多少人都能养活。
可许青梧这次招人却遇见了难题,太平寨不能去了,那么他去哪招人?如果仅是四处收罗流民,一来人口增长太慢,二来这些流民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如果他全都接进来,那么寨子将面临人口老龄化的问题,非但没有解决劳动力的问题,还加大了寨子的负担。
徐士俊提议取消常备军和预备队伍的区别,这遭到了许青梧的极力反对。
若是常备军参加了劳动,那么必然会缺少训练,从而战力大打折扣,如此一来得不偿失。
最后,徐士俊说道:“要不咱们找飞天将军?有了这个大靠山,起码在巴蜀两郡,咱们好处会很多。”
“你对这人了解多少?”
许青梧看着他问。
徐士俊沉声道:“不多。只知道他这人很傲,手段凌厉,而且打仗很厉害,今后若是乱军闹大了,他会有一席之地。”
许青梧心里嗤之以鼻,过几年刘邦封汉王,定都南郑,巴蜀汉中之地尽在其手,哪有这什么飞天将军的份。
披云岭若真的要找靠山,那必须得是刘邦才成。
只可惜,如今才秦二世元年四月,胡亥东巡刚回来,杀完兄弟大臣,接下来他会继续修建阿房宫,然后在咸阳屯兵五万余,咸阳三百里内不得食其穀,七月陈胜才拉开灭秦大战的序幕,要是披云岭等刘邦势大,那就有点远水解近渴的意思了。
许青梧叹息一声,喃喃道:“七月,七月,啧……”
徐士俊见他啧啧发叹,忙问:“七月?寨主可是有计划了?”
“这样吧,”许青梧一拍桌子,“我听闻沛郡丰邑有个人很不错,咱们先做一笔长远买卖,给他送一批物资去。至于这飞天将军,咱们可以先联系,届时我跟他见一面,如有可能,我想拿下太平寨。”
“飞天将军的事好说,我亲自去联系。”
徐士俊疑惑道:“就是不知寨主说的是谁?沛郡离这很远呐。”
许青梧随口答道:“姓刘,字季。以前当过亭长,因为私自放了押往骊山的苦力,所以跑路了。现在嘛,他应该开始笼络人了,咱们支援他点刀甲,也算提前打开东边市场了。”
徐士俊见他说得言之凿凿,只得笑道:“寨主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不愧是做大事的人。”
许青梧笑了笑,
突然有些怀念手机和电脑了。
晚上。
宵行跑来告诉许青梧,熊大醒了,但没有再闹。
许青梧赶紧跑去亲自给熊大松了绑,笑道:“想通了?想通了就好。”
熊大黯然道:“我做了个梦,梦见那些死了的人,又都活了过来,咱们都回了村子继续种地,那时天下可太平了,没那么多税,也没再征调民夫。”
“好好活着,替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好好活着。”
许青梧安慰一句,见熊大神色好转,用商量的口吻说道:“我想让你送一批东西去沛郡,顺便散散心,你想不想去?”
“很重要吗?”
“很重要!”
熊大看着许青梧,沉默良久。
“我走了,黑风寨和白水滩那边怎办?”
“放心吧,贾白和张黑受伤不轻,起码几个月下不了床,他们现在最该担心的是自己。”
熊大苦笑一声。
许青梧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会有机会的,再等等。”
熊大点点头,“仔细说说,我去东边要做什么。”
许青梧找了个凳子坐下:“我要替披云岭提前找一个大靠山。这人名叫刘季。我会准备一百套刀甲,你带几十人扮作商客,将这批东西送给他。如果你七月到那边的话,那人就在沛县县城里;若是去早了,那你就找沛县主吏萧何,或者一个叫樊哙的人,他们知道刘季在哪;去晚了也不打紧,你去胡陵、方与这两地找他,若是你过了年才到,那就得去薛地,也就是以前的薛国,他会在那儿打仗……”
熊大眼神怪异,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晓千里外的人和事?还能未卜先知?”
“嗯,嗯?有吗?”
许青梧自知失言,赶紧解释道:“这很好理解啊,当你知道足够多的信息,你完全可以推演出事情将来的发展状况嘛。这是门很高深的学问,说了你也不懂,你赶紧将我说的那些记下来,这可事关披云岭的前程。”
“神神叨叨,怎么跟算命的方士一样。”
熊大嘟囔一句,而后问道:“你以前就是要去找这个刘季?”
“以前是以前,现在这不没办法了吗?”
许青梧一摊手,索性承认了。
“成!我帮你走一趟!”
“纠正一下,不是帮我,是帮咱们。我很看好这个人,乱世出英雄,我押注在他身上,错不了的。”
熊大不耐烦道:“别跟我讲大道理,说正事。去沛县找刘季,然后呢?”
许青梧一脸认真道:“然后我会修书一封,你亲手交给他,切记!不可让外人看了内容。我提到的人,将来都是了不起的人,你能结交最好,但不能惹怒了人家。再然后,你就赶紧回来,往返途中注意安全便是。”
两人说定。
熊大连夜挑选了五十人,第二天一早,将一伙人的口粮,以及送去的刀甲都装了车,再做好伪装,起身前往沛县去寻找刘邦。
许青梧的书信也简单,只有寥寥数字:
“小心项羽。先入关中缓称王。失关中可退守巴蜀。”
他知道一百件刀甲很难打动刘邦,因此这封简短的书信,就是另一道筹码。
当他体会到了第一句的真正意思,鸿门宴也就不远了,届时他必定会记起我这第三句话,我就在这等着他,还怕他不来?哼哼,历史本来就是这样发展的,他要认为我价值不菲,那也怪不得我啊,哈哈哈。
熊大走后,披云岭联系飞天将军也提上了日程,可徐士俊才着手此事,便知道了苏云卿投降飞天将军的消息。
许青梧的好心情瞬间没了。
徐士俊苦笑连连,完全没了主意。
许青梧恨得牙痒痒,但目前太平寨已经被飞天将军掌控,要想将太平寨弄过来,只有用狠招了。
“咱们去跟苏云卿争宠!”
“啥?争宠!?”
“徐先生,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我很正常的。我的意思是,咱们得跟苏云卿争太平寨,飞天将军不可能亲自掌管太平寨,只要他能足够信任咱们,那么我们接管太平寨,不就轻而
易举吗?”
“如此一来,太平寨换汤不换药,还得受人节制。”
“怕什么,不出三四年,这飞天将军肯定完蛋,到时候太平寨不就是咱们的了吗?权当先给他出点保护费了。”
“你这么肯定?”
“肯定!我昨天给他算了一卦,单看他这名字就不吉利,好端端的飞什么天啊,卦象说,这老小子四年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徐士俊一本正经地想了想,点头道:“有道理。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做?”
“送礼!”
许青梧信心满满道:“让他看见我们比苏云卿作用大,我们才能有话语权,到时候在太平寨站稳脚跟了,弄死苏云卿不是顺手的事?”
宵行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
许青梧愣在当场,“你别告诉我,这是太平寨来的信?”
宵行点点头。
“完了,苏云卿先动手了。”
徐士俊下了定论。
许青梧接过信,瞥了眼宵行,不满道:“不是让你换身衣服,弄干净点吗?去去去,先把脸洗了去。”
宵行哼一声,扭头走了。
徐士俊打量着看信的许青梧,几番欲言又止后,终是没忍住,很委婉地说道:“其实叶城主早就有心撮合你与无双,现在叶城主不在了,你多费点心,毕竟你们年纪相仿,有话题。”
许青梧听见这话还挺高兴,乐呵呵答应了下来。
接着徐士俊又补充道:“男子汉就该娶妻,万万不可有别的嗜好。”
“嘶……你,你,那个宵行,她……”
许青梧气得不轻,想解释,但他要尊重宵行自己的选择。
“咳咳,看信,看信。”
徐士俊尴尬地避过这个话题。
“飞天将军请我赴宴,点名让我带上披云刀和火器前去。”许青梧将绢帛往桌上一扔,“披云刀好说,可火器我不想公开,这玩意不能给他。”
“为何?”
许青梧自然是不想让火器泛滥,从而影响了历史进程,如果历史改变了,那他上哪当红顶富家翁去?
因此,在宋铁匠死后,当今世上,也只有他知道火器的秘密了。
他见徐士俊追问,于是做出一副不忍心的样子,说道:“火器的威力你也看见过,那三百多具尸体,有几个是完整的?受伤不死的人,得遭受多大痛苦啊。所以我不忍心苍生涂炭,毕竟这东西有伤天和,还是用来自保就好,不可外传。”
火器确实残忍,这点徐士俊倒也没有否认。
他只道:“飞天将军那边怎么办?看这样子不去不成,去了不献出秘密更不成。”
“去,是肯定要去的。”
许青梧靠在椅子上,想了半天也没个办法,最终只说道:“算了,两样东西,我一样都不带,先过去吓唬住他再说。”
徐士俊眨眨眼,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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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此千里外的咸阳。
有位须发皆白的老人,领着个白衣少年,踏着斜阳进了城。
白衣少年正是李慕白,而须发皆白的老人,便是李慕白的师父姓仇,自号“无鬼”。
自李慕白从许青梧处取经返回后,他果然说服了自己的师父。
然而,令李慕白没想到的是,师父信了他的话后,居然执意要来咸阳,说什么要为大秦开万世太平,为百姓苍生谋世代福荫。
他隐约觉得事情玩大了。
“师父,咱们已经到咸阳了,现在准备做什么?”
李慕白有些担心。
“先去拜见公子婴。”
李慕白啊了一声,低声道:“那可是始皇弟弟的儿子,大人物啊,咱们空手过去不好吧?”
“谁说没带东西?”
老头指了指周围,“懂了吗?”
李慕白迟疑了片刻,不确定地问道:“送把椅子?”
老头点点头,仿佛在说孺子可教也。
李慕白兴奋地拍了拍手。
终于能跟师父一起做件大事了。哇咔咔,帮子婴做皇帝,这份拜礼可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