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的一个傍晚,凰北玥派凰山接郁可燃。
"我们去哪?"坐在车上,郁可燃心中忐忑。
"去见小姐啊。"凰山口中的小姐,自然是囡囡。
客厅铺着厚厚的褐色毛绒地毯,窗帘下摆缀着天鹅绒流苏,虽然客厅不那么豪华,倒满是洛可可风情,典雅温馨而又充满小资情调。
"少爷正在路上,抱着小姐。你先上楼休息一会儿,他来了,自然会叫你。"
郁可燃只好上楼休息。
房间的床很大。郁可燃扑在床上就开始昏昏欲睡。她做了个噩梦,梦里面一个男孩儿,哭着想要扑进她怀里,可是忽然,他浑身的皮肤开始溃烂,鲜红的血如同喷泉一样涌出。然后那孩子变成了上官非池的模样。
郁可燃痛苦地醒来。温暖的空调风吹动着窗帘。
自己竟然梦到了早夭的儿子,还有上官非池。
为了不被人发现,她把襁褓给了郁轻爵,请他把孩子埋葬。她本想托唐茵把孩子带到沧海,和上官非池一样用长明灯供奉起来...可是,唐茵那次恐怖事件杀死了郁可凝,还能信任么?
有佣人敲了敲门。佣人经过特殊训练,敲门声很轻。
"小姐,先生叫您过去。"
郁可燃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在梳妆镜前照了照,发现自己浑身凌乱。郁可燃对着镜子拢了拢睡得散乱不整的头发,抹了下唇彩,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疲惫,这才跟佣人出了房间。
下了楼,走到花厅。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是黑漆漆的夜景。
凰北玥正抱着他新得来的女儿,交叉着双腿,坐在雪狐白色皮毛铺就的躺椅上。淡灰色的大衣,卡其色的长裤,驼绒拖鞋,男人低垂着凤目,修长的手正轻轻地拍着宝宝,一下一下,温柔的,有节奏的。这副情景实在是太静谧太温馨了。
可燃看得有点目眩神迷。
其实,她一直觉得凰北玥安静地坐着的时候,有一种让人飞蛾扑火在所不惜的魅力。
后悔了么?
当然不后悔。她是个母亲,已经亲手葬送了最爱的男人,儿子,欺骗这个男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唯一的女儿。即使他知道真相后杀了她,她也无悔。
郁可燃慢慢走过去,伸出手想碰碰自己的女儿。
忽然,高处一个声音降下来,冷冷地:"离我女儿远点。"
凰北玥并不看她,淡淡启唇,话语尽是无情。他的眼神居高临下,平静的眼底是一片深邃的孤独。
蓦地一声,郁可燃止住步伐,不再靠近。
郁可燃想了想,就涩涩地说:"对不起,那天,我,我也是情难自禁才说出了一些你不喜欢的话。你,你好像,也不是小心眼的是吧?不然也不会让我见我女儿了。"
男人发出一声轻哼,声音里满是嘲意。
过了半晌,男人视线从婴儿身上转到了郁可燃脸上,逡巡了一遍。那一刻,他的眼神透着深邃,似乎在冷漠地凝视她,似乎在洞察她,更似乎在对她做出某种诀别前的仪式。
他身子动了动,黑亮的眼眸越发桀骜,朗润低沉的声音居高临下传了过来:"以后就用母乳喂养我女儿!"
凰北玥把孩子递给郁可燃,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外面大雪下的正酣,他走向汽车,凰山在身后撑着黑色的大伞。他走到车门口,即将钻到车里之前忽然顿住,回眸看向那栋别墅。
郁可燃正抱着孩子站在窗口,刷白的灯光下就像是一道剪影。
他就那么深深看了一眼,坐进汽车。
郁可燃忽然觉得,这似乎是她最后一次看他了。
他似乎再也不会来看她了。
坐进车里,凰山从车储物柜端出一杯茶,递给凰北玥:"少爷,这是我亲手摘的绿茶。您尝尝?"
司机老张开车很稳,所以杯中的茶水都没有洒一点。
凰山眸子尽是抚慰,还有一丝的心疼。
DNA鉴定结果已经出来,那婴儿的基因与少爷不符。
震怒之下的少爷去医院查过,回来后便把自己关在房间三天三夜。
从那房间出来之后,他神色一片平静。没有人知道他掌握了什么真相,知道了多少、
他并没有揭破这件事,甚至把那婴儿还给了郁可燃。
凰山无法理解少爷的想法。他到底是怨还是不怨。
他到底爱,还是不爱?
"凰山,这些年一直由你照料我的生活...你最了解我。"凰北玥端起茶盏细细地啜了一口:"味道清新,是雨前龙井。"
"少爷..."凰山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实在忍不住,"您准备怎么处置郁小姐?"
他眸光闪过一抹疲倦,摆了摆手:"真相你知我知,不可让第三人知道。从此,我把她交给你,你派人保护他们母女。从此,我不会再见她。"
话毕,他旋过脸看向车窗外,雪地升起月光,月华如练。年末张灯结彩处,灯火阑珊。
若说无缘,三千大千世界,十万菩提众生,怎么单单与你想见?若说有缘,这灯花百结之后,只有灰烬,没有复燃.三尺深雪,一夜月光,至此无语!
用一生的时间来守候某个人,很值得,但是,也很难...
...
郁可燃再也没有见过凰北玥。
电视里,报纸上都是凰北玥的新闻。比如接管南方军区,成为南方首屈一指的男人。比如辖管南方三十六区,走向权利的顶峰。再比如,与夫人郁千惠关系进一步恶化,在部队削弱郁家和东方世家、乔家的军权。再比如,疼爱情人余姜胜过原配。再比如,有一个情人已经为他生下一个女儿,女儿乳名囡囡...
转眼第二年的冬天已过,迎来了又一个立春。
囡囡已经一岁三个月大了。会爬,会依依呀呀地呓语。
"这里环境真不错。郁小姐,恐怕你已经改头换面,深入简出,老老实实做起了凰北玥背后的女人了。这可真不像你。如果不是我亲自看到你的情况,还真不敢相信。"
唐茵的到访让郁可燃心中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抗拒。
"有什么事么?长话短说,你知道的,你已经被独岛列为恐怖分子,你跑来这里跟我纠缠不清,岂不是害我?"郁可燃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请唐茵坐在沙发上。
"呵呵,我帮你除掉郁可凝,你倒是不领情呢..."唐茵在沙发上坐下,点燃一根雪茄,利落的短发下,那双眼晴不知道为何,比以前多了一丝诡异的媚态。
"我并没想到你会杀她,你的手法,真的很残忍,叫我有些不敢相信了。"郁可燃淡淡道:"你找我,有什么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