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你刚才也说了,你对宝船的了解,都来自于后世学者对宝船的研究和还原。
也就是说,宝船的设计图纸和建造方法根本就没能传到后世。
既如此,也就不能证明清朝时曾从明朝的档案库里找到了《郑和出使水程》。”
隐隐觉得严嵩之言有问题的朱宸濠,在稍作思索后,便发现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面对朱宸濠的质疑,严嵩则不慌不忙地答道:
“因为,已被找到的《郑和出使水程》在后来还是被人给毁了,所以才没能传下去。”
“被人给毁了?
你的意思是清朝的人毁掉了这些资料么,那这次又是谁干的?”
朱宸濠听了严嵩此言很是震惊。
“就是那位十全老人乾隆皇帝。”
严嵩在说这话时,还带着一脸的愤愤之色,
“那家伙在编撰《四库全书》时刻意毁掉了不少的文书,其中应该就有郑和宝船的设计图纸和航海图。”
“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
朱宸濠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严嵩所言,于是立即追问了一句。
“微臣没什么证据,只是看过一些历史学家的分析文章后觉得有道理而已。”
严嵩的回答干脆直接得让朱宸濠一愣,他没想到这家伙啥证据都没有就敢给乾隆皇帝胡乱扣帽子。
“就因为清朝也海禁,再加上一个乾隆很保守,所以就认为他会毁掉跟郑和下西洋相关的东西?
可你也不想想,他那个时候,离郑和下西洋都过去多久了?”
对严嵩的这个说法,朱宸濠颇有点不以为然。
“虽已过了几百年,可以清朝的造船技术,恐怕真还造不出宝船那样的大船来。
还有,若不算康熙时因台湾问题而禁海的话,清朝最严厉的海禁时期就是在1757年到1796年那39年间。
而这,正是乾隆二十二年到嘉庆元年。
信奉闭关锁国政策的乾隆,肯定会担心郑和所绘制的海图流传出去后,使得那些沿海之人铤而走险按照海图的指引出海冒险。
因此便干脆销毁了《郑和出使水程》。”
严嵩还是坚持己见,并试图以乾隆实施海禁的行为来增强自身观点的说服力。
“这种无法印证的话语说来无益,不说也罢。”
朱宸濠不想跟严嵩在这种纯凭猜测,根本找不出任何证据来的事情上瞎扯浪费时间,于是直接掐断了这个话题。
“……是。”
严嵩似还有点意犹未尽,可皇帝既然不愿再听,他也只能生生打住。
“这样,不管刘大夏毁没毁《郑和出使水程》,我都将派人对档案库梳理一遍,寻找跟宝船有关的资料。”
朱宸濠虽然不太相信乾隆毁掉宝船设计图的说法,可他也觉得刘大夏烧毁相关资料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决定来一场大清查。
“陛下您最好别只在永乐当政那一段时间的档案里查找,因为刘大夏很可能将其藏在了之前或之后的档案堆里。”
严嵩听到朱宸濠决定寻找《郑和出使水程》后脸上立即露出喜色来,同时他还不忘提醒对方找的时候别只找某一段时间的。
“这我当然知道。”
朱宸濠点头应了一声,神色却不是很好,说话时语气也透着点无奈。
严嵩见状忙问道:
“陛下是担心找不到么?”
“这倒不是。”
朱宸濠说着还轻摇了下头,
“从朱棣迁都到现在,都已经一百多年了,我是担心档案太多,一卷卷查找起来,太过耗时。
就算东西还在,只怕短时间内也很难被找到。”
“那也没办法,只能慢慢找了。”
严嵩对此也无能为力,如今可不是一个输入查找就能轻松搞定的电子化管理时代。
要想找出某样东西来,只能靠人在堆积如山的资料中,一卷卷一本本地去翻看。
更何况还有刘大夏捣乱,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将《郑和出使水程》分拆开来,再跟其他档案胡乱混在一起。
想来,寻找宝船图纸这件事,也将是一个长期的工作。
这事急肯定是急不来的,甚至能否找到都还有极大的运气成分在里面,朱宸濠也只得尽人事听天命了。
若是最后找不到,那他唯有按照原本的设想,想方设法从葡萄牙人那儿搞一条西式帆船来研究研究。
另外,严嵩不是自称见识过后世学者对宝船的复原探索么,或许这家伙凭记忆就能搞出一个低配版的宝船来。
至于以后到底选择那种方案,完全可以等查找完档案库后再做决定。
毕竟对朱宸濠来说,现在还有的是时间。
葡萄牙公使,不还得再等好几个月才能进京么。
而且他也不是嘉靖,绝不会在一帮迂腐的朝臣蛊惑下就与葡萄牙交恶开战。
况且,就算真打起来,他也不怕。
理由很简单,那就是葡萄牙人的海战利器弗朗机火炮,他也有。
说不定,他拥有的弗朗机火炮比葡萄牙人的都还要好。
这种可能性还很大。
因为早在一月份,他手下的大匠就已经仿制出了更大更重的弗朗机火炮。
如今又过了三个来月,工匠们对佛朗机炮的研究应该更加的透彻,因此如今仿制的火炮比起之前来,性能很可能又提升了一些。
想到弗朗机火炮和葡萄牙人后,朱宸濠又记起了跟严嵩谈论战船前的话题来,于是随口问道:
“对了,历史上那个葡萄牙公使皮雷斯最终的结果如何啊?”
“这倒霉蛋最后下场挺惨的。”
严嵩在说这话时颇有些唏嘘之意,
“嘉靖上台后,他就被押解到广东关入了大牢。
虽说条件比其他人要好一点,可既然是坐牢,再好也好不到哪儿去。
其后随着屯门海战的爆发,他的待遇就开始变差了。
等到西草湾之战后,这位就更惨了。
1524年,在广州蹲了3年大狱后,这个西方正式派驻中国的第一位公使先生,于绝望中死在了大牢里。”
“这个……嗯,还真是挺凄惨的。”
听闻皮雷斯死在了广州监牢之中后,朱宸濠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