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我突然恍然大悟的时候,那名女子嘴边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弯线。
她一口将手中的葡萄酒仰头喝光,然后起身随手将空杯一放。
“他够格。”
她只说了三个字,冷淡得听不出任何情感,接着便头也不回地打开身旁的另一扇门,迳自离开。
我有点被她的行为给吓到,不知道是招惹到她哪里,然而,她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够格?我够格怎么样?
“呼!”梅菲斯特大笑,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我身后的他,正用力拍着我的肩膀,大笑着说:“你这小子很走运喔!”
走运?为什么我一点也没有幸运的感觉?
没想到此时,就连贝儿也难得附和着梅菲斯特:“对呀,你那样盯着她看,难得沙沙她没有一眼就把你催眠,让你以为自己是一只蛆在地上爬。”
蛆……光是想到那样子,我的寒毛都不禁竖了起来。
但是,如果她真是我想的那个人,那她的确有那个能耐。
就连上级天使也忌讳的天使“邪眼”沙律叶。
“我够格?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会帮你。”
“帮我什么?”
“帮你们潜入天堂,找回艾玛席斯特的记忆。”
“你们,是要去天堂的吧?”梅菲斯特一面说,一面将自己的杯子填满,然后朝我举杯一敬,“如果是这样,我还要送你一样珍贵的东西。”
他手一挥,旁边的墙突然消失,出现了一间密室。
我和贝儿跟着梅菲斯特走进去,发现那间密室面面积并不大,高度却是极高。
扇型的空间内,除了中间一张大书桌外,就是堆满三尺高的藏书,以及一个摆满希奇古怪东西的大柜子,旁边还有个滑梯,方便人爬上书柜找书,小小的天顶则有个有圆形的窗口,而月光正从那里照进来。
“这是浮士德的书房。”
梅菲斯特笑着,解答了我的好奇。
只见他走进去,从爬上滑梯,从柜子里找出一个有着玻璃盖的大箱子,也不管桌面上的东西,就直接朝书桌上一丢,感觉上一点都不“珍贵”。
梅菲斯特滑下梯子,笑笑地,以同样戏剧化的夸大方式,对着我慎重地打开上面的盖子:
里面,是一匹红色的绒布,看起来还沾满干掉的黑色血迹。
我轻皱起眉,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请原谅我无法亲自为您披上;那会将我的手指给烧焦的。”
“这是……”
“当年耶稣的门徒门将他从十字架上解下来,裹着一旁罗马卫兵解下的披风,将神子的尸身放入石洞里,这,就是那块布袍圣者的裹衣。”
我有点讶异,不禁以一种敬畏的神情重新打量着这块沾着血的布。
“梅菲斯特,那种圣物你哪来的?”
贝儿疑惑地问,但梅菲斯特只是耸了耸肩,笑而不答,继续对我说:
“上面所残留的光明之力,足够掩饰你的真实身份,只要不太过接近其它高等天使,就应该不会被察觉。”
我小心翼翼地将布袍从盒子里取出,收进怀里。
“谢谢你,梅菲斯特大人,我一定会把它完好无缺地带回来给你的。”
“好说、好说。”
我们三个人走出密室,梅菲斯特如释重担地就朝旁边的沙发一倒。
“重要的事情忙完了,终于能够放松一下。”他看了看我和贝儿,向是对小孩子般,手一挥,做出个“走开”的手势,笑着说:“你们也是,好好去玩一下吧,我梅菲斯特办的派对,保证不失所望喔!”
“嗯!”贝儿突然勾住我的右手,“走吧,陪我去跳舞去。”
“喔……嗯……”
半推半就地,我也不知怎么着,就被贝儿拉着带回一开始进来的二楼眺望台。
在那里,我很意外地在一扇通往阳台的门外,看见沙律叶的身影。察觉我视线的停滞,贝儿放开了手,扁嘴说:
“你呀,一见到美女眼睛就发直,好啦、好啦,你去和她打个招呼吧!我自己先去玩了,等下再来找我。”
也不等我解释,贝儿朝我作了一个鬼脸,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人群里。
而我,则带着犹豫的脚步走向阳台,轻悄地打开门,发现那沙律叶正对望着月亮,抽着一支细烟。
如果我记得没错,有着邪眼能力的沙律叶,职务是掌管月亮的运行及月相,所以,也有个漂亮的名字叫:“月亮天使”。
“很美的夜色。”
我生涩地开口,朝她走去,又不敢靠得太近。
沙律叶看了我一眼,就这样,继续抽着她的烟,一点也没要开口的意思。
“呃……我只是想说,谢谢你,沙律叶大人。”
之所以我想和她道谢,是因为我认为自己必需。
记得贝儿说过,沙律叶是往来天界与第一世界的大使,在堕落的千百年间,也只有沙律叶能够自由往来两界,自然,没有其它人会比她更了解天堂。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沙律叶的名字才会同时存在于天使与堕天使的名册中。
但是,帮助我潜入天界以取回艾玛席斯特的记忆,这可是直接欺瞒与违抗天命的行为,在这样的前提下,她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无疑是冒着比死亡更大的危险。所以,纵然这个人情我可能永远都无力偿还,我能够做的,只有和她道谢。
我深深地一鞠躬,但沙律叶脸上却扫过不悦的神色。
“我叫沙律叶,不叫‘沙律叶大人’。”她淡漠地开口,简单地结束。
“是沙律叶。”我毕恭毕敬地回,原本到口的尊称,又吞了下肚。
这类型的人,真的有点恐怖。
然而看到我这样,沙律叶的脸色却变得更是阴沉。她随手将烟一弹,回手直指着我,严厉地说:
“给我站直!”
“是!”
我被她一吓,赶紧依话挺起身子,连个大气也不敢吐,但是沙律叶的脸色并没有好转,甚至,用着一种几近鄙视的眼神在打量着我。
“你叫什么名字?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我是席凡。”
“对,席凡,那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啊?”
我自己是谁?这个问题,究竟该怎么回答。
“你可是堂堂的伊甸园之君,拿出点骄傲来,不要像是下人一样!”
伊甸园之君,伊甸园的王子。
对了,记得当时在“光明”之前,摩洛克也是这样称呼我的。
“要是没有这样的自知,你要怎么走进骄傲的伊甸园,要它俯首称臣?”
沙律叶的话,深深地崁入我的心中。
“现在,再告诉我一次你是谁!”
“我是席凡!”
我挺起了胸膛回应。
“说大声一点、肯定一点!”
“我是席凡,伊甸园之君!”
“没错,记住了。”
终于,仿佛承认我的身份般,她微微一点头。
“我……我要感谢你的协助,银白的月亮天使。”
沙律叶首次露出了笑容,而这次,居然是她朝我低头示礼。
她声调一软,轻轻地说:
“为了伊甸之珠与第一世界,这是我的荣兴,高贵的王子。”
不久后,我回到了梅菲斯特的城堡内,在人群里好不容易才找到贝儿。
她凝视着我,由不得眨眼一笑,“看来你被她狠狠上了一堂课喔。”
“嗯,确实是。”
我挺着胸膛,第一次能以同样的地位看着眼前的她。
“其实,我也很早就想和你说了,只是不像沙律叶那么容易拉下脸。”贝儿的语调有点犹豫,仿佛在思考究竟该怎么讲才妥当,“虽然我是六君王之一,但其实是来自于中级的能天使之阶,比起原本位处第二阶的你,还差了整整三个阶层耶!所以,其实你不用那么毕恭毕敬,想必你一定不记得从前在天上,我还要拜见你的时候吧?”
我愣了住,从来没有这样想过,然而我望着贝儿,比列想起他们的一切所作所为及身负的沉重使命,依然无法掩饰心中的敬意:
“你们为世界的平衡所奉献的一切,远比我为绝对光所做得多。你们的尊敬,是用血泪换来的,光是这一点,我就应该对你们深深一鞠躬。”
我的这番话似乎说到贝儿的心坎里,回想起这千年的过往,就连她的脸上也不禁再次泛起自信的荣光。
“我们该走了。”
想起怀中那“圣者的裹衣”,我不禁用眼神朝她示意。
贝儿看来是很高兴,回过头,还不忘逗我一句:
“是,王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