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河南南阳已是天色将黑时,下塌府衙后,永琰顾不得自己的疲惫便闯到了端木影居住的房间,谁知推开门时只见红言一个人在铺床叠被,不觉有些疑惑。
“十五阿哥,你找端木姐姐吗?”红言轻笑,指了指后院,“姐姐说舟车劳顿有些晕眩,所以出去走走,她怕耽误你的公事,没敢打扰你。”
“她真傻,我这不是第一时间来看她嘛,”永琰转身,正欲走时又似想起什么,“对了,皇阿玛怕我路上有危险所以命木大哥一路跟随保护,你一方面替我照顾熏儿,一方面也要照顾好木大哥哦。”
红言的脸立刻泛起一片潮红,有些娇嗔道,“他那么大个人,哪里需要我照顾。”
“没有你照顾,他一定每晚都睡不着,”笑的暧昧,永琰飞快的奔出去,直向后院跑去。
端木影坐在院中那棵大槐树的花坛上,双目有些失神,心情却渐渐从沉重中解放出来,至少没有皇宫里的压迫,她连呼吸都清明许多。
“熏儿,”永琰远远便喊,走过来时握住了她的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傻坐着?”
“没有啊,出来透透气,你知道我不喜欢应酬,那些官员对你那么热情,我还是走远的好,”露出个轻松的笑容,端木影将头慢慢靠在他的肩上,尽情享受着这短暂的幸福和快乐。
“只要你开心,做什么都好,但不准一个人不开心,好吗?”
“好,只是,我们会在这待多久呢?迟早,我们还是要回皇宫的,对吗?”
永琰心疼的将她搂紧,握着她的手更紧,“别想太多,赈灾当然需要很长时间,但皇阿玛说我在这监督官员办事,大约两三个月就可以回京覆命了,等冬天过去,春天到来我们再考虑回去的事,好吗?”
端木影在他怀里点头,从穿越到清朝到现在,只有在这一刻,她才觉得有了自由,有了享受生活的资格。
如果这是个美梦,永远不要醒来该多好?
她闭上眼睛,抚平自己的呼吸,闻着永琰身上传来淡淡的香草味道,陶醉的快要昏昏欲睡时,忽然听见一个女人的喊声,“咦,十五阿哥,你在这儿啊?我找你半天了?”
赶紧坐正身子,她缩回了手,抬头见是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少女,有些怔住。
她看起来很面熟啊,似乎在哪里见过?
正在思索时,便见永琰的眉蹙起,起身问,“素雅,你怎么在这儿?”
素雅?
端木影立刻反应过来,她不是和绅家的远房亲戚,不是那个和绅一心想撮合给永琰做妻子的女人吗?
霍然站起,她用审度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女人。
同样的,素雅也凝眸看向她,微抬下颔,高傲的神情中透着一抹轻蔑,但很快的,她将目光移向永琰,温和的笑容浮起来,“我叔叔家是做米面生意的,在南阳也有分店,我和阿玛正巧过来办点事,结果听说表舅舅过来了,所以来看看他,顺便——也来看看你!”
端木影看着她笑如春花的脸,一时间竟有些迷乱,原来她亲戚家是做米面生意的,还遍布大江南北,看来她也是大户之家的小姐了,想必不是碰巧来南阳吧?
“是吗?那你现在看过了,我们走,”拉住端木影,永琰急步便走。
素雅的笑容在唇边凝固,犹豫片刻后追上来,“十五阿哥,我父亲想邀您参加今晚特意为你们准备的接风宴席,能不能看在我表舅舅的份上,赏脸参加?”
永琰停住,回头看了她一眼,正想拒绝,却觉手中一紧,是端木影加重了力道,偏脸看,见她冲自己轻轻摇头,只好说,“那好,看在和大人的份上,今晚的宴席我会参加,定在哪里了?”
“在春风居,那我去安排轿子,”素雅立刻又笑颜如花,并不忘挑衅的扫了端木影一眼。
“不必了,我们自己过去,你回去告诉你爹就行,”丢下这句话,永琰便和端木影出了小院,一直回到她的房间才停下来。
“看来,和大人用心良苦啊,”叹了一声,端木影故意苦着脸,坐到床边。
“什么呀,不管他怎么安排,我根本都不想看那个什么素雅一眼,我心里只有你一个,难道你还不相信我?”永琰闻言急的眉目紧锁,赶紧坐到她身旁解释。
见他这么紧张,端木影忍不住偷笑。
“你……原来你耍我,”察觉到不对劲的永琰无奈的笑起来,一边将她搂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心里都只有你一个,明白吗?”
“那万一,你皇阿玛给你赐婚,你会怎么办?”
“我会告诉皇阿玛,我只娶你一个人为妻!否则,我定可不做这个阿哥了!”
端木影赶紧捂住他的嘴,声音沉下去,“永琰,别这么傻,在这个时代,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你还是皇室里的人,将来或许还有机会做皇上,所以我只要求你心里有我足够了,其他的不要乱说,被人听见就不太好。”
将她的手拨开,永琰用下巴摩娑着她的额头,低声轻语,“我不在乎做不做阿哥,做不做皇上,只要有你在身边足矣,明白吗?”
“不!你一定要做皇上!”
永琰愕然,低头见她神色凝重,颇为不解。
“因为,只有你做了皇上才有资格要你想要的东西,明白吗?”
永琰恍然,重重的点头。
望着他坚定的目光,端木影露出个欣慰的笑容,心下却是凄然一片,虽然明知道他一定会做皇上,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福气和他一起,共享永久的快乐生活。
“天色不早了,我们去赴宴吧,”起身,永琰拉着她要走,端木影摇摇头,“我不去了,那种场合,你知道我不喜欢。”
“不,我就是带你去,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素雅不会有机会!”
“可是……”端木影还欲推辞时,永琰已拉着她大步走出去,并不忘命人喊上木绝期和殷红言随行,以免她一个人不自在。
对这个安排,端木影实在无话可说,也只好陪着永琰到达春风居。
踏进阁楼时,桌旁已经围满了人,除了和绅、鄂尔泰和一众官员外,素雅的身旁右手旁坐着一位五十来岁的黑面男子,剑眉浓须,看起来颇为凶悍,想必就是她的父亲。而左手边坐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面目尚算稳重,只是一直堆着生意人惯有的虚伪笑容,想必就是她做米面生意的叔叔了。
“参见十五阿哥,”众皆起立,欲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都坐下吧,”忙制止他们,永琰拉着端木影走向上席预留的空位。
众人有些愕然,自然是因为他们的手一直拉着,一刻也没有松开过,尤其是和绅的脸,沉的比秤砣还重。
“怎么了?坐啊,”故意扫了众人一眼,永琰笑问。
呼啦啦一片落座后,和绅主动站起,指着那黑面男子介绍,“十五阿哥,这位就是礼部尚书恭阿拉了,你们大概见过面,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他和微臣有些亲戚关系,相关甚密,也是素雅的父亲。”
只是点点头示意,永琰不为所动。
恭阿拉见他如此,眸中隐隐有些不快,但也不能不起身躬礼,缓缓坐了下去。
端木影却是一阵黯然,原来这个素雅的来头比她想像的更甚。
和绅的手又指向那位年轻男子,“这位是恭大人的弟弟恭孝轩,是做米面生意的,他的生意做的很大,遍布大江南北啊,这次赈灾,恭老板没少出力,不但捐献了很多米面,还压低价格卖给官府,以救济灾民啊。”
“是吗?恭老板如此爱民,实乃商人中的典范啊,本阿哥回宫后,一定会上奏皇阿玛,好好封赏你。”永琰轻笑,故意恭维了他几句。
恭孝轩立刻起身,笑逐颜开,“承蒙十五阿哥抬爱,草民不胜荣幸。”
“哪里,黄河决堤,百姓民不聊生,我这趟来南阳,就是想协助这里的父母官救济灾民,希望集大家的力量,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一同为百姓造福。来,我先替百姓谢谢你们,但你们一定要真心替百姓谋生活哦!”端酒起身,永琰的笑声中掩不住的犀利之色,让人不得不服从,仿佛这就是命令。
众皆起身,举杯一饮而尽。
他们互相又说了些官场上的客套话,端木影一句也没听进去,正神思恍惚时,忽然听见素雅的声音,“阿玛,十五阿哥年轻有为,为人稳重,想必一定很得皇上和百官宠爱吧,你可要在事业上多帮帮他啊。”
抬头,端木影看着素雅,见她正端着酒壶为众位官员敬酒,那温婉的笑容,举止得体的神态,直看得众人赞不绝口。
“胡说,朝廷里的事情你懂什么,女儿家顾着针织女红就行了。”恭阿拉低斥,神色不是非常愉快。
永琰偏脸看了端木影一眼,忽然想起她说的话,“只有你做了皇上,才能要你想要的东西,明白吗?”
于是,掩住心下的不快,笑道,“恭大人说得对,朝廷里的事确实瞬息万变,说不清楚,但我觉得,只要众官齐心协力,真心为朝廷办事,朝廷一定不会亏待大家,你们觉得对吗?”
他的话意思很明确,只要你们为我办事,我也不会亏待你们!
众人互视后,一齐举起了酒杯,却听和绅笑容可掬,“十五阿哥所言甚是,我们这些做官的自然会为了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好,来,我们为朝廷干一杯。”永琰将酒一饮而尽,看着众人喝下去后才满意的点头。
一时间,阁楼里的气氛忽然融洽许多,方才的生份与隔阂似乎就在这一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相互珍惜的默契与不言而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