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前后不一,朝令夕改的律法之下,纵然能够杀死一时的恶霸,又会有多少恶霸滋生呢?
莫说是只有他一个人,若是韩国的律法不能稳定而严明的确定下来,就算是有数十个聂政也难以消灭全部的恶霸。
而经过这种经历的聂政也收敛起了自己的锋芒,不再去想行侠仗义之事了,时间恶霸何其多也,光靠他自己一人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在那一日起,聂政家传的七柄魂剑同时消失无踪,而青年却在第二天磨出了一把菜刀,开一间肉铺子,成为一名默默无闻的屠户。
与其除却恶霸,不如以自己优异的解肉伎俩,让自己在这七国烽火中求的一丝安稳。
能够平静如水的安稳。
青年的姐姐聂荌见此颇为欣慰。
是耶,弟弟长大了,放弃了那些子虚乌有的梦想,终于能够帮自己承担一些家中的重担了。
不过看着每天忙碌于屠宰与肉铺之间的聂政,虽然心情十分的欣慰,觉得弟弟终于能够扛起养家的任务了,但是聂荌还是有着些许的不安。
自家的弟弟是一个极其有能力的人,而在这个时代,拥有能力是很值得推崇的事情,而自家弟弟,更是其中最为顶尖的那一批。
若不是因为要赡养精神失常的老母,还有自己还未出嫁的姐姐的话,以聂政的能力肯定会在这个时代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名声。
聂荌现在心中略微的有些矛盾,虽然不知道弟弟为什么突然之间就不想在去当游侠儿了,脚踏实地准备经营一间肉铺,但她心中有些思索,这样的选择是否真的正确。
自家弟弟若是真的出去闯荡的话,以他的能力肯定会有一番成就的,现在他呆在家中平凡的生活着,虽然自己很乐于看到这样的生活,但是她不知道聂政是不是真的乐意过着这样的生活,又或者是自己和母亲牵绊住了他的脚步。
不过看着正在忙碌于剁肉的弟弟,她并没有说什么,不管怎么说,出去任侠总归是有一定风险的,在家中就算是浪费了他那大好天赋,但至少能够安稳生活下去,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不求自家弟弟有什么大成就,只需要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就足够了。
至于那从小便放置在家中的七柄宝剑到底去了哪里,聂荌也并不在意,那东西虽然算得上是父亲留给他们的唯一遗物,弟弟之前闯荡四方的时候也是拿它们当做兵器。
但是对于聂荌来说,这几柄神兵却并不算什么,尤其是弟弟经常带着他们出门,然后伤痕累累的回家,她对于这些武器的态度就更显糟糕了。
若不是因为这是父亲留下的遗物的话,她可能都会让聂政把它们都丢掉。
她并不在意这是什么神兵利器,她也不在乎这到底有多强的力量,她只知道这是武器,挥舞着它只会带来杀戮。
而杀戮总归是有后果的,再强大的人也总有衰弱的那一天,她不希望看到弟弟最后握着这些剑悲惨的倒在地上。
这些神兵在她眼中还不如弟弟刚磨的那把屠刀好用,至少屠刀确确实实的为他们的家庭带来了好处。
而那些魂剑的去向她也不去询问,反正那也是父亲留给弟弟的遗物,就算他把它们卖掉或是赠予他人,聂荌也是支持的。
就在这样平淡的生活中,姐弟二人和自己精神失常的母亲生活了数年。
虽然家中只有三人,但是姐弟总能想着法子让生活快乐起来。一箪食,一瓢饮,二两肉,三个人,历年来都是如此。
聂政作为一个屠户,虽然钱赚不到几金,但是家里还是能够时常吃到肉的,日子虽然平淡,但也说得过去。
只是今年母亲寿诞,出现的那一马车精细的粮食和闪闪发光的黄金,反倒使聂荌慌了神。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是正常人都知道的道理。亦或是说,这笔钱将是让人效死之费用。
女子并没有听到弟弟与那华装贵人的交流的言语,只是看到那贵人的神色一变再变,最终变的铁青,想来这是弟弟不曾答应她的缘故。
『你就不想知道令尊是怎么逝世的?令堂是为何疯魔的?』
此言既出,她就看到弟弟惨白的面庞,以及那黑夜中闪烁的锋芒。
韩之剑,锋芒毕露。
陆可断牛马,水可击鹄雁,可斩坚甲铁幕。
轵深井里的铸剑师听闻着『越八剑』之传说,以此临摹越国神匠的遗物。
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七剑既成。可在铸就第八剑之时,铸剑师却如同昔日的干将一般,因剑之数目不足,惨死于韩王韩虔之刀兵之下。在世唯一铸成知道铸成第八剑之人——铸剑师之妻子,亦是在当日丧失神志、化为疯魔。
自此,第八剑再无重现之日。
从严仲子的口中得知了当年的真相之后,聂政并没有做出什么太大的反应,聂荌觉得可能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吧。
她不认为自己的弟弟会去杀韩王,或者说她从心底不愿意自己的弟弟去杀韩王。
韩王听起来似乎很low的样子,但是天下七国,韩国还能占据其一,其实力水平肯定是有的,而作为韩国的领导者,韩王身侧肯定也会有高手一直保护着。
自家弟弟虽然有点实力,但是以一人对抗整个国家,那还是太过于困难了。
并不是说聂荌不想为父报仇,但是父亲已经死去很久了,她不想因为为死去的父亲报仇而将自己的弟弟陷进去。
每逢月夜,女子总能听到青年在月光下远眺泰山,手指击剑,弹奏着她不曾听闻过的乐章。
空寂而圣灵,能够抚慰心灵的创伤。
聂荌并不曾在意这个,只当做聂政为抚平那悲伤的过往,葬送那一生都不能复仇的梦想而安慰自己的乐曲。
只是青年每弹奏一次,女子就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或许是自己那微不足道的恐惧吧?